第124章 钟小艾,请慎重 沙瑞金空降汉东遇袭,平叛开始
她预想过很多种反应。
他或许会惊愕,或许会半推半就,或许会严词拒绝,甚至可能会有一瞬间的意乱情迷。
但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这样绝对的、不含杂质的冷静。
这让她精心准备的所有后续话术和动作,都卡在了喉咙里,无从施展。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甚至还想挤出一个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微笑。
可沙瑞金先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平平常常,就像在討论天气。
“钟小艾同志。”
他又一次用了这个称呼。
这个称呼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两人之间那层被她刻意製造的曖昧薄纱,重新定义了他们的关係——同志。
仅此而已。
“你觉得,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舒服吗?”
钟小艾愣住了。
这是什么问题?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感觉著身下坚硬的椅子扶手。
当然不舒服,硌得慌。
但她怎么可能说不舒服?
她勉强笑了笑:“只要能离沙书记近一点,哪里都舒服。”
沙瑞金也笑了。
那笑容很淡,甚至没有到达眼底,却带著一种刺骨的寒意。
“是吗?”
他轻声反问,“可我觉得不舒服。”
他慢慢地、一字一顿地继续说:“我的椅子,我的扶手,不喜欢有不该在的人坐在上面。”
那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不带丝毫烟火气,却精准地刺破了钟小艾鼓起的全部勇气和偽装。
她身子一僵,血液瞬间凝固。
坚硬的扶手硌著她,那点不適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变成了一种尖锐的、公开的羞辱。
她感觉自己不是坐在省委书记的椅子扶手上,而是坐在一块烧红的烙铁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灼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沙瑞金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疾不徐,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它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说完,他不再看她,而是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夜色中的省委大院安静肃穆,远处的灯火勾勒出城市的轮廓,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
这个小小的办公室內,这场荒唐的、孤注一掷的献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插曲。
这比任何怒斥和驱赶都更具杀伤力。
沙瑞金的沉默,给了钟小艾一种被凌迟的错觉。
他明明就在眼前,却又遥远得在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只有规则、秩序和冰冷的权力逻辑,容不下一毫的个人情感交易。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净,那精心描画的唇色,此刻显得异常突兀和可笑。
她想立刻站起来,逃离这个让她无地自容的空间。
可双腿却像灌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
她所有的预案,所有的挣扎,在对方这种绝对的、非人的冷静面前,都成了笑话。
沙瑞金的脑海中,此刻却翻涌著惊涛骇浪。
他確实没想到,钟小艾会用这种最原始、也最低劣的手段。
她的父亲是钟正国。
那个在部委里以刚正不阿、家风甚严著称的老同志。
沙瑞金虽然与他交往不深,却也听过不少关於他的事跡。
钟家的女儿,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沙瑞金的思维像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迅速分析著眼前的局面。
第一种可能,这是衝著他来的。
用一个女人,一个有身份的女人,来给他的政治生涯抹上一个难以洗刷的污点。
只要今晚的事情传出去一星半点,无论真相如何,他沙瑞金的形象都会受损。
“生活作风问题”,这六个字,在官场上足以杀死一个政治家的前途。
如果真是这样,那钟小艾,或者说她背后的人,就太狠了。
这不仅仅是狠,更是毒。
用自己的身体和名誉做武器,来攻击一个省的最高领导。
第二种可能,是钟小艾在为自己找下家。
侯亮平的案子牵涉甚广,或许在她看来,丈夫已经是一艘註定沉没的船。
她想在船沉之前,跳上另一艘更坚固、更庞大的巨轮。
这个想法让沙瑞金的眉心微微一蹙。
如果她想找的是祁同伟,沙瑞金毫不怀疑,以祁同伟的野心和不择手段,他会立刻踹掉自己的原配,风风光光地把钟小艾迎进门。
钟家的背景,对祁同伟来说是天大的诱惑。
可是,她偏偏找到了自己的头上。
是觉得自己的船最大最稳,还是觉得他沙瑞金和祁同伟是同一种人?
更深的厌恶从心底升起。
这不仅仅是对钟小艾个人的厌恶,更是对这种將权力、身体、婚姻明码標价的交换逻辑的厌恶。
什么大风大浪他沙瑞金没见过?
在波诡云譎的政治斗爭中,他趟过多少暗流险滩。
难道今天,还能在钟小艾这条挖出来的小水沟里翻了船?
他缓缓地站起身。
这个动作很慢,却带著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隨著他的起身,钟小艾再也无法维持那个尷尬的姿势。
她几乎是狼狈地从扶手上滑了下来,踉蹌著站稳,低著头,不敢看他。
沙瑞金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刚才的曖昧不清,变成了此刻的涇渭分明。
隔著一张办公桌的距离,他是审视者,她是待审者。
“钟小艾同志。”
他又一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站累了?坐吧。”
他指了指办公室里待客用的那张沙发,那张离他办公桌最远的沙发。
这个简单的指令,像一道无形的墙,將她彻底隔绝在他的核心区域之外。
钟小艾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她顺从地走到沙发前,拘谨地坐下,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沙瑞金没有坐回去,而是站在办公桌后,居高临下地看著她。
他忽然伸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玻璃杯,亲自走到饮水机旁,接了半杯温水。
他的动作从容不迫,水流衝击杯壁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可闻。
然后,他端著水杯,一步步走回沙发区,將杯子轻轻地放在了钟小艾面前的茶几上。
玻璃杯底和木质茶几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叩”。
这声音让钟小艾的心也跟著重重一跳。
“喝点水吧。”
沙瑞金的声音平淡如常,“我看你,嘴唇很乾。”
钟小艾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毫的轻蔑或嘲讽,只有一种公式化的、如同对待任何一个来访者的客气。
可正是这种客气,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不是在关心她,他是在提醒她,提醒她此刻的失態和狼狈。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矜持,在踏入这间办公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自己亲手碾碎了。
沙瑞金没有再逼她。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
他重新靠进那张宽大的椅子里,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他看著沙发上那个身影单薄、脸色惨白的女人,內心却是一片冰封雪原。
“你父亲,钟正国同志,身体还好吗?”
他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在钟小艾的脑海中炸响。
她霍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
他……
他提起了她的父亲!
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提起她那个一生清誉、视名节如生命的父亲!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这是一句最严厉的警告,也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它瞬间就剥开了她所有行为的本质,让她意识到,她今晚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在作践自己,更是在玷污她父亲的名声,在给整个钟家蒙羞。
“我……”
钟小艾的声音乾涩得像砂纸摩擦,“他……他很好……”
沙瑞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那就好。”
他说,“老一辈革命者,是我们这些后辈的楷模。他们的精神和风骨,不能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断了传承。”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
钟小艾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近乎死灰的顏色。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乾了,连坐直身体都变得无比艰难。
她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沙瑞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接受她的“交易”。
他甚至不屑於跟她谈条件。
他用最冷静、最体面的方式,给了她最沉重、最屈辱的一击。
他让她自己看清楚,她究竟有多么愚蠢,多么可悲。
“沙书记……”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是彻底的、绝望的崩溃,“我……我只是太想救亮平了……我没有別的办法……”
“办法?”
沙瑞金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你的办法,就是来我这里,坐上我的椅子扶手吗?”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像鞭子一样抽在钟小艾的尊严上。
沙瑞金看著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缓缓开口,下了最后的逐客令。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想想清楚,作为一个党员,一个干部家属,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也替我,向钟正国老同志,问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