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与赵立春剑拔弩张 沙瑞金空降汉东遇袭,平叛开始
不,你错了。
你来,不是来谈判,也不是来示威。
你是来,向我,向汉东的人民,低头认罪的。
沙瑞金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在身上。
他的脸上,没有胜利者的骄傲,也没有面对强敌的紧张。
只有一片平静,一片波澜不惊的平静。
“小李。”
他对著內线电话说。
“书记,我在。”
“备车,去机场。”
沙瑞金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我们去迎接一位,回乡省亲的,老同志。”
下午四点。
一架银白色的专机,在跑道上缓缓滑行,最终停在了专为贵宾预留的停机坪上。
这架飞机的到来,没有通知任何媒体,机场的秩序也一如往常。
但在看不见的地方,气氛早已凝重到了极点。
机场公安局的警察,换上了便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省军区的安保人员,更是提前接管了贵宾通道的全部安防工作。
塔台的指挥室里,负责人死死地盯著屏幕,手心里全是汗。
他接到的命令是,確保这架飞机安全降落,然后,听从省委办公厅的统一调度。
沙瑞金就站在这片肃静的中心。
他没有在贵宾室里等待,而是直接站在停机坪的风中。
他的身后,只跟著秘书小李,再无他人。
没有欢迎的横幅,没有献的礼仪小姐,更没有一长串前来迎接的地方官员。
李达康想来,被他一个电话按回了市里。
高育良倒是没主动请缨,他现在恐怕连省委大楼都不敢轻易离开。
沙瑞金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赵立春,也告诉整个汉东。
时代,变了。
你赵立春,不再是那个前呼后拥,一言九鼎的汉东王。
你现在回来,只是一个普通的、退休的、需要接受组织调查的“老同志”。
飞机舷梯缓缓对接。
舱门打开,第一个走出来的,是赵立春的秘书,他看到停机坪上这冷清得近乎羞辱的场面,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对著舱內的人,恭敬地说了几句。
片刻之后,赵立春的身影,出现在了舱门口。
他穿著一身深色的中山装,头髮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面带旅途的疲惫,但那股子身居高位几十年养成的气势,依然逼人。
他站在舷梯的顶端,目光如鹰,扫视著整个停机坪。
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沙瑞金那孤零零的身影上时,他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
他预想过很多种沙瑞金迎接他的方式。
可能会很冷淡,可能会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子,甚至可能会给他一个下马威。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没有仪仗,没有隨员,沙瑞金就那么一个人站在那里,像一棵扎根在水泥地上的青松,沉默,但坚韧。
这不是下马威,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宣告著,这片土地,已经有了新的主人。
赵立春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扶著栏杆,一步一步地走下舷梯。
他的步子很稳,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对抗沙瑞金带给他的压力。
沙瑞金没有动,就那么静静地看著他走近。
直到赵立春走到他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步。
一个,是汉东的过去。
一个,是汉东的现在和未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没有火,只有一片冰冷的、深不见底的寂静。
“瑞金同志,辛苦你了,还亲自来接我。”
赵立春先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洪亮,带著长辈对晚辈的熟稔和隨意。
他想用这种方式,重新夺回主动权。
“老书记,您客气了。”
沙瑞金的脸上,终於露出了一丝微笑,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您是汉东的老领导,为汉东的发展,立下过汗马功劳。现在回乡省亲,我这个做晚辈的,理应来接一下。”
他把“回乡省亲”四个字,咬得特別重。
赵立春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听出了沙瑞金话里的意思。
你不是来视察,也不是来指导工作,你只是个回老家看看的退休老头。
“汉东的变化,很大嘛。”
赵立春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转头,看向远处的航站楼,意有所指地说道,“不过,我听说,最近汉东的天气,不太好啊。又是颳风,又是下雨,搞得人心惶惶。瑞金同志,你这个新班长,压力不小吧?”
他在指责沙瑞金,把汉东搞得乌烟瘴气。
“是啊。”
沙瑞金坦然地点点头,顺著他的话说道,“天气不好,总要有人打扫一下。有些地方,尘土太多,藏污纳垢,时间长了,不来一场大风,一场暴雨,吹不乾净,也洗不乾净。”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赵立春的脸上,语气平静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过您放心,老书记。风雨很快就会过去,天,也总会晴的。到时候,汉东的天空,会比以前,更蓝,更亮。”
赵立春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去。
他听懂了。
沙瑞金这不是在跟他打太极,这是在跟他摊牌。
沙瑞金在告诉他,他就是要当那个掀起狂风暴雨的人,他就是要当那个打扫屋子的人。
他要把你赵立春留在汉东的所有“尘土”和“污垢”,全都清理得乾乾净净。
两人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远处的风,吹起沙瑞金的衣角,也吹乱了赵立春额前的几缕白髮。
“好,好一个瑞金同志。”
赵立春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却带著一股子冷意,“有魄力,有干劲。我老了,汉东的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他转过身,对著自己的秘书挥了挥手。
“我们走吧。瑞金同志工作繁忙,就不耽误他的时间了。”
他想走,他想用这种方式,结束这场让他感到极度不適的对话。
“老书记,別急著走啊。”
沙瑞金却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真诚”。
“车,已经给您备好了。不过,不是去招待所。”
沙瑞金的语气很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赵立春的心,猛地一沉。
“我们省委的同志,都很想念您。高育良同志,田国富同志,他们都在等著您。我们准备了一个小型的座谈会,想请您这位老领导,给我们这些后辈,传授传授经验,指导指导工作。”
“地点,就在省委小会议室。”
他是什么人?
他是在汉东主政了近十年的省委书记,是副国级的领导人。
他回到汉东,就算是“回乡省亲”,也应该被安排在最好的招待所,由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领导轮流作陪。
可沙瑞金呢?
他竟然要把他直接拉到省委小会议室,开什么“座谈会”!
这哪里是座谈会?
这分明就是一场审讯!
他要把他赵立春,当成一个普通的下级干部,甚至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干部,放在省委常委的面前,进行一场公开的“质询”和“批判”。
这是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
赵立春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他几乎是咬著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瑞金同志,这不合规矩吧?”
“规矩?”
沙瑞金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却冷了下来,“老书记,您是老党员了。在党的纪律面前,还有什么比组织生活会更合规矩的吗?”
“您放心,不是什么正式会议,就是我们几个省委的同志,想当面向您请教一些问题。毕竟,汉东这几年,出了不少事。很多事情,都跟您在任时的一些决策,有千丝万缕的联繫。我们这些后来人,看不懂,也想不明白,正需要您这位老书记,给我们答疑解惑啊。”
沙瑞金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是请教,也是质问。
既是尊重,也是威胁。
他把“党的纪律”、“组织生活会”这些大帽子一扣,赵立春根本无法拒绝。
你要是拒绝,就是心虚,就是不敢面对组织,不敢面对过去的同志。
赵立春死死地盯著沙瑞金,他从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省委书记脸上,看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鲁莽,而是一种手握绝对力量,藐视一切旧有规则的冷酷和决绝。
他知道,他今天要是退了,他赵立春在汉东,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
“好。”
赵立春深吸一口气,竟然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既然瑞金同志这么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也很想听听,你们这些年轻人,把汉东管成了什么样子。”
他同意了。
他要亲自去会一会沙瑞金,会一会高育良、田国富这些他曾经的下属。
他要在他的主场,在那个他曾经发號施令的省委会议室里,告诉沙瑞金,谁才是汉东真正的主人。
车队,朝著省委大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赵立春和沙瑞金,坐在同一辆红旗轿车的后排。
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司机和秘书都目不斜视,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们知道,此刻坐在他们身后的,是汉东政坛上两股最强大的力量,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瑞龙这个孩子,从小就被我惯坏了。”
赵立春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主动提起了自己的儿子。
这既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示弱,更是一种警告。
他在告诉沙瑞金,我儿子犯了错,我认。
但他是我的儿子,你动他,就是动我赵立春。
你要考虑清楚后果。
“年轻人嘛,总会犯些错误。”
沙瑞金的眉梢一挑:“犯错误?赵立春!难道认为杀人放火只是错误?不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