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占春魁(9) 匣心记
定下了主意,便向胡同里走去。只见一条宽宽的巷子里车如游龙马相接,两边青楼云集,家家都悬灯结彩。靡丽的灯影下,一路经过了六福班、雨楼、武陵春等诸多妓馆,这才见到一座红窗香阶的绣楼,一副烫金的沉香木招牌上书斗大的“怀雅堂”三字,一派富贵气象。
刚迈进大门,马上就有黑衣外场迎上前,先拿一双三角眼把他们从脑袋瓜到脚底板打量一番,就微微笑著行个了礼,“呦,诸位爷可对不住,今儿没有屋子了。”
三人一同紧皱了眉头,黄衫男子先探头往里张望著,“姑娘的屋子没空,人难道也没空下来敬杯茶吗?”
外场翻了翻眼睛,“各位要是有相熟的姐儿,那就提一提名字?”
“也说不上相熟,不过久闻青田、惜珠两位姑娘的芳名。”
外场呵呵了两声,“几位爷是外地来的吧?咱们青田姑娘不会生客。再者说,今天已有她的客人包场摆酒,请几位改日再赏脸吧。”
“那惜珠姑娘呢?”
“惜珠姑娘出局去了,一会子回来还要翻台,也不得空的。”
三人正十分败兴,忽见许多的僕从姨娘簇拥著两顶小轿来到了近前。先自头一顶轿中下来了一位精神轩昂的青年公子,衣裳时新,腰间还掛著许多金玉配件,他往回走两步等在后一顶轿前。那轿子四角流苏,蓝呢上还绣著百色蝶,自其中走出一位十八九岁的丽人,姿態如流雪迴风一般,生得更是芙蓉输面柳输腰,只颇为冷傲地將眼梢一横,便隨那公子闪入了大门。
“戴爷、珠姐儿,你们可回来了,冯公爷都写了好几回催客条子了……”外场见著了亲爹娘似地抢上前,早把那三位閒客丟在门外,任他们一脸又惊又痴地空自嗅吸著脂粉余香。
来的正是惜珠,步子细细而眉头窄窄。隨在她身畔的公子姓戴名雁,也是世家子弟,专爱流连闺中,做些填词弄曲的勾当。某一次酒宴偶遇惜珠,惊为天人,自此就成了怀雅堂的常客。惜珠喜他年少多金、温柔痴情,也引为半个知己,有什么不便在其他客人前倾吐的心声倒愿与戴雁一吐为快。
“你说,我原是官家千金,青田那婢子不过出身穷家小户,我哪里比不上她?是样貌不如她,还是才华不如她?没奈何妈妈的心长得歪,处处偏著她,从我们还是清倌人的时候就把最好的出局衣裳留给她,后来一起搬到走马楼上,又让她住东厢、我住西厢,反正哪里都胜过我。”
戴雁显然已將这话听得两耳起茧,只笑著摆摆手,“我做你的生意不过半年,已见你和你那青田姐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少有消停之日。你们一位榜眼一位状元,自是谁也不服谁。”
“你怎么不向著我说话?你別看我那『好姐姐』一副温和知礼的样子,实际上心肠又冷又毒。我们十五岁那年,有一天,我不过是好玩,把她的猫扔到水缸里试一试,又不曾淹死,谁想她当天晚上就把我屋子里一缸白珍珠的名本金鱼全捞出来餵了她的猫。还有一回,我们俩出局前拌了嘴,她就在出局时把我的胡琴偷偷调高了两个调子,差点儿就害我破了嗓儿在人前出丑。她这么欺负我也罢了,其他几个人也助紂为虐,不是往我擦脸的硝里撒灰,就是往我的茶罐里放泥。总而言之,这院子里全是一群心胸卑污的贱人。”
“你素日为人也的確是傲慢了些,但凡你也学著青田对姐妹们宽仁相待,同她们交心亲热,谁也不会老和你作对。”
“哼,什么交心亲热?青田不过是暗地里和人做恩客,怕丑事传扬出去,所以格外要收买人心。”
“青田和人做恩客?和谁?她客人里有个举子,刚中了新科状元,听说家境一般,人却文採风流,八成就是和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