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锁南枝(2) 匣心记
“不用,你回来。”青田一手摁在床上一手往外指出去,圆髻边的一根银珠釵子滴溜溜地打著转,“你下楼去跟妈妈说,她要打谁让她改天再打,吵得我头疼。”
桂珍去了有半日,从楼外传来的鞭风与呼痛仍不绝於耳。青田但觉满心的火气,欠起身拍著床帮叫:“来人,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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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桂珍一阵风地衝进来,不等问,满嘴里已辩解著:“姑娘,我同妈妈说了,妈妈说叫姑娘略忍一忍,一会子就打死了,打死了就不打了。”
这话倒说得青田一愣,“妈妈要打死谁?”
桂珍还捏著条结了一半的梅络子,绞在手里头嘿嘿地傻笑道:“就是新来的小倌人。听凤琴姑娘说,她进门了半日也不言语,妈妈叫她拜白眉大仙,她突然喊了一句:『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就动手把供大仙的沙盆给掀翻了,还要往外跑。妈妈叫人捉了她回来,说她衝撞了白眉大仙,不赔上性命是不成的。我才下楼去,就见妈妈把她剥得光光的吊著打呢,打得团团乱转,真好玩!姑娘,噯姑娘,你不睡啦?啊?我扶你起来。鞋,鞋在这儿,姑娘我给你穿上。”
3.
一双鸳鸯戏红莲的绣鞋急急而行,青田甫踏入院堂,打眼就望见段二姐坐在一张藤芯凳上,手握一根铜把皮鞭,正赫赫生风地抽打著。小倌人照全身赤裸,一条牛皮绳横兜在她胸前,从两边把她的两条胳膊高高地吊起在头顶,最后在两只拇指上打个绳结,把人直掛去樑上,只容脚趾尖落地,每挨上一鞭就在原地转一圈,惨叫连连的,活似个血陀螺。
青田皱了皱眉,上前唤一声:“妈。”
二姐住了手,回头瞧见她便挤出了笑脸,“呦,心肝,妈晓得吵到你了,对不住啊,快上去歇著,妈叫人把这小娼妇的嘴给你堵上。曹旺儿,九叔,都没听见吶?快找块抹布把她的嘴给我塞上。”
照早已顛散了头髮,满脸泪水,浑身血痕,还未发育完全的瘦小身体上凸起著一对微賁的乳,两根大脚趾险险地点在地下,身子忽悠悠地打了几个转儿,口內只顾连声地哀求著:“妈妈奴家错了,再也不敢了,委实是疼得熬不住了,只求妈妈手下留情,求妈妈饶命!”
对霞还在门槛子那儿嗑瓜子,半摊著手心,蝶仙也笑著自她手內捉了瓜子来嗑,凤琴拿手蒙著脸,又露出一条缝来偷偷地看。也不知怎么,青田见了这情状只觉得一股子邪火上头,劈手就朝对霞的手打过去,瓜子“哗啦”撒了一地。
“大暑天的,妈动这么大的气亲自动手来打人,你们也不怕妈累坏了帮忙劝一劝,反扎著手在这儿看热闹?別以为我不晓得你们的心思,打死了这个,你们好占著惜珠的屋子。惜珠是横死,你们住进去可吉利得很吶。”
对霞老大没意思,又不敢跟青田顶嘴,只堵著气揉手。蝶仙臊著脸解释:“不是啊姐姐,她自己得罪了白眉神,干我们啥事啊?”
白眉神乃上古黄帝的乐官,据说名叫“伶伦”,因娼妓隶属於乐籍,所以就把伶伦看做是祖师爷。槐胡同的数家小班里皆供的有神像,神像长髯伟貌,骑马持刀,乍一看与关公颇为相似,但眉白而眼赤。怀雅堂的白眉神就供在院堂內,塑金身嵌七宝,当年如青田、惜珠等初夜开怀纳客,都要和客人一起拜过了这大神以后方可成事。遇初一、十五,更要拿绣了神像的手帕上供祝祷,谓之“撒帕看人面”,好使得相好的客人不移情於他人。
此刻,照就被绑在这大殿的神像前,神像脚下是一只翻倒的沙盘,贡品撒了一地。
“你瞧瞧你瞧瞧,”段二姐立起身,指著地下的鸡鱼果桃尖声大斥,“这个不要脸的小贱货,我让她拜一拜白眉大仙,嘿,一个错眼儿,她差点儿把大仙给我砸嘍!还问我这是什么地方?老娘就让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口內说著手就抄起了鞭子,又准备抡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