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3章 定风波(18)  匣心记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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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实力相去甚远的一触即发的对垒中,大家目瞪口呆地瞧著:摄政王跃下马,用他分明是顛簸不平、但看起来却显得分外沉稳的步態向前走去。

“王爷!”骑兵团里有几个人喊出声,所有人都已泪光迸闪、睚眥尽裂,却只见那背影把一条长臂横展开,不许他们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即使在如此山穷水尽的局面下,依然不减丝毫的威慑力。故而无一人敢动一下,甚至包括了敌对的一方。

齐奢就站在魏渊的马前,把脸仰高,直面一眼望不到头的狰狞矛阵。由於静,一整块的死静,所以每个人都在闷热的风丝里听清了一个极度高贵而平和的声音:“魏渊,谁给你的胆子,危言欺罔,公然矫詔?”

“摄政王,下官掌管秋曹[10],也是奉命差遣,概不由己。当今圣上金口玉言,特命京营的將士送您一程,您老不必藉故拖延,不会再有后命,还请安心上路为好。”魏渊居高临下地品味著已到来的全胜,俯视著曾目空四海的摄政王乍然间落魄为马前死囚,功勋尊荣、威势权力,一样也没剩。

魏渊错在忘记了,对方还剩有一双神光湛彻的眼眸。

就以这双眸子,齐奢把即將站在第一排屠杀他的兵勇们挨个点视而过,语气稀鬆平常:“二毛,大狗,黑熊,赵宝军,明胖儿,张琪,张武,稻哥儿,吴天……”

“够啦!”说不出是何缘由,魏渊觉得怕,不是惧怕齐奢惊人的记忆力,而是一个身份几乎等同於皇帝之人怎么会有閒功夫记得这些连芝麻官都不带正眼瞧的兵卒们,他们的脸庞和姓名,他们那些有伤大雅的諢號?为了掩饰流失的底气,魏渊声嘶力竭地喊起来:“动手!听见没有?动手!你们胆敢违抗圣旨?快些动手!给我杀!!”

孑然独立於枪林前的齐奢唇角一挑,咬肌出现了生关死结的凝聚,双手升起,握住疏绣杂宝金綃衣的衣领“哗”地朝两旁扯开,坦露出一整座幅员辽阔的胸膛来。这一次,他把音量放得很大,跟刚才魏渊那破了音的又尖又急的调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幅歌唱家的好喉咙,饱满华丽而磁韵悠扬:“当年那一战,出征时,你们是小卒子,我是大元帅。但全胜回师的时候,咱们已经是一块在鲜血里泡过澡、在生死里打过滚的亲兄弟!假如大傢伙儿相信,我齐奢乃大逆不道、密谋犯上之徒,那就把你们曾经对准敌人的枪尖,对准你们自己兄弟的心臟,刺进来吧!”

京营的將士们嘴巴不言肢体不动,但眼珠子全在雪亮的水光中滚来滚去,交递著神机。那位高高在上的內阁大臣不懂摄政王怎会得知他们的名字,他们懂。是因为那时的摄政王,只是个除了一纸吃败仗就掉脑袋的军令状外、一无所有的年轻將领。他领著他们翻山越岭、横穿大漠,歧路难行时带头徒步跋涉,一天几十里,一双脚生满了血疔;他领著他们设陷阱、挖战壕、夜袭、伏击,彻骨寒夜里一动不动地臥守几个时辰,一双手长满了冻疮……最重要的是,是他,领著他们这一帮空有报国之心,却曾吃了无数败仗的大好男儿们,扬眉吐气地打了一回空前的胜仗。这位身有残疾的皇家子弟,是他们唯一所知,喊出的不是“弟兄们给我冲”,而是“弟兄们跟我冲”的大元帅。身先士卒,所向摧陷。二毛,大狗,黑熊,赵宝军,明胖儿……每个小兵都清楚地看到了摄政王赤裸的胸口上是如何密布著刀伤和箭疮,交缠如生死相依。

第一个,跟著第二个、第三个,自后就是潮水一般的兵丁,他们扔掉了手里的武器,向待死的皇室衝过去。他们把他高高地举向半空,由一些人拋起,再由另一些接住,再拋起,再接住,啸叫欢呼,一如当年最后一场决战后的狂热与辉煌。

自头到尾不作为的左健似乎很高兴由他人替代自己做出了抉择,至此,他才拔出刀向並马的魏渊决绝挥出。魏渊身首异处,还来不及避一避,头已“咕嚕嚕”地滚落,身子在马背上晃了晃,轰然倒地。马惊,长嘶一声,调头飞奔。一旁,左健带著一身被溅上的鲜血望向人海里那风头浪尖上的人物,露出一个衷心的笑,“阁臣魏渊假传圣旨,死有余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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