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贺新郎(6) 匣心记
第136章 贺新郎(6)
案后这四十开外的汉子正是执掌中军的大將宋立军,两梢稀稀拉拉的八字眉越拧越八字,愁闷不堪,“是个叫赵老多的马夫,还是早几年自韃靼解救出的汉人俘虏,当时是自愿留在军中的,但坏就坏在这廝不单大字不识一个,还是个哑巴,审都无从审起。但目前嫌疑最重的只有他,这纵火烧粮之事竟成了桩无头公案了。”
“哑巴?”
“是。”
齐奢沉吟半晌,起身在帐內兜起了圈子。而当他的脚终於立定,他的话却依然在兜圈子,“把这赵老多给我绑起来看管,別动刑,只饿著就是了,不准吃饭,也不准喝水。记住,一滴水也不准给他喝。”
凝视著摄政王难以勘破的神態,宋立军搓了搓手,“王爷,您是不是有破敌的法子了?”
齐奢一笑,答非所问:“明日出战。”
说是出战,其实更像是骚扰,也就是时不时地派出个百十来人,捡著空就佯攻挑逗。蒙军的布日固德吃定了王军粮秣不支,耐心出奇好,实在被扰得烦了,也就派出个百十来人意思意思,双方浅尝輒止地打个平手,便即默契地各自回兵。
仗打得不算辛苦,当兵的也就能少吃些。虽说由於短粮每天只捞著一顿午餐,但既然连摄政王也同甘共苦一般待遇,也就没人抱怨,到了饭点儿都老老实实地埋锅造饭。
马夫於石吃饱了肚子,朝一旁的树墩子看看,抠著牙、摸著肚皮走上前,“赵老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听说原来上面的並不十分买帐,说你一个哑巴怎么可能是蒙古奸细?分明是查不出纵火之人不好交差,才拿你这个有苦说不出的当替死鬼。这两天还在追查真凶呢,等一逮到正主儿,就把你给放嘍。所以你再挺挺,可千万別真相大白前蹬腿,那可就亏大发了。”
树桩上两脚被捆、双臂反缚之人,即是粮库失火一案的嫌疑犯赵老多。三日水米不曾沾牙,早饿得一丝两气,此下却双目贼亮,直瞄著於石手中的水袋,“唔唔啊啊”地张嘴哼叫。
於石忙把水袋往自个腋下一藏,“兄弟,这可不行。再怎么说你现在也是疑犯,叫人发现,老哥我这颗脑袋可就保不住了。这样吧,瞧你,这脚腕子都勒出血来了,只吩咐不能给你吃喝,却没说不能给你松鬆绑。来,我呀,让你舒服些。”说著就蹲到了赵老多的脚边,打开了几乎紧得长进了人犯肉里的绳索,抖了抖,正待重新打结,忽听得那头一声大吼:“老於,头儿叫你!”
於石嚇得手一颤,兔子般蹦开,抓起水袋滚著去了。
独剩下赵老多一个艰难地吞一口唾沫,眼皮子奄奄地垂视脚面,徐缓地眨了眨。
再无什么来到囚徒近旁,除了落脚无声的夜。夜一来,天地的轮廓就统统蛰伏,清楚的只有声音:风吹长草的沙沙声、男人们的呼嚕、东一下西一下的巡夜梆子……
看守人抱著柄短刀倚树而眠,哈喇子吊出来老长。被看守的赵老多將眼分开了一条缝,四面扫扫,就將脚踝也分开。那並未来得及结扣的粗麻绳悉悉索索地在草丛里鬆开,如一条把已缠紧的猎物放走的蛇。
这猎物自己摇摆著站起身,也就蛇一样,三弯四曲地拐绕著,溜了。
遥遥呼应著的,是营垒边一条闪泛著蛇鳞之光的,静静的夜河。
河水上游,蒙古人营盘的气氛则殊为不同。里头照旧是鼾声起伏,可外围却並非声籟俱寂,而是一阵阵的戏謔笑闹吹拉弹唱。以扰夜为任务的王军们活似群深夜狂欢的鬼,自头一夜就被如此折腾,蒙兵休说夜袭,只求噪音里能睡个安稳觉就谢天谢地了。睡觉轻的,如韃靼方的主帅布日固德,一晚上总得反覆惊醒个几次。只不过这一夜的这一次,他没有再接著入睡。
散衣坐帐,急不著冠,两眼仿佛是被丟入了一大把燃料的火堆,有猛扑而出的亮,“什么,瓦剌投敌?!”
“正是。”前半夜逃营的哑巴汉人赵老多不仅能说话,而且说的一口地道蒙语,每句话,都使对面的那双鹰眼更亮一分。“就在明夜行动,由帖木儿亲自指挥营內突袭,王军在外合围,两军联手,一起剿灭咱们韃靼。”
布日固德惊怒交集,“眼见胜利在即,帖木儿疯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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