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喜江南(17) 匣心记
极热的一些什么,在青春少艾的四只眼睛里激盪。金砂轻颤著双唇,动情呢喃,“陛下……”
斋期中的齐宏当真犯起了嘴馋,是种很怪异的食慾,逼著人不得不吃;而那奇珍美味,则是他这坐拥世间荣华的帝王也从未享用过的、一根女子之舌。
无师自通地,一切开始发生。齐宏把金砂捧在手心里热吻著,指尖碰触到她耳坠的碎宝石,发出如饥似渴、心醉神迷的微响。这响动在体內敲振著他,带来一阵又一阵浩浩滚滚的小战慄,再之后是一个大的,一个非常非常大的战慄——由於一声轻轻的冷咳。
齐宏鬆开了嘴里的金砂,抬高眼。他瞧见了门前的太监赵胜和宫女玉茗,二人中间矗立著神像一般的母后,其冰白的面容上布满了遭到人类欺诈和褻瀆的、炎炎的神怒。
这,正是喜荷一生中最为恚怒的时刻之一。她往里走两步,目光从御案上敞开的点心盒扫向已软跪在地的金砂,盯住她。
“从中秋拜月,我就对皇帝的举止暗生疑竇,今日果叫我拿住了证据。怎么,大典之前,拿畜生的肉还不够,还要拿自己的一身肉去勾引皇帝?好好的圣明天子,全叫你这种小娼妇教坏了!赵胜,把金砂叉出去杖责五十,然后贬去浣衣局,不,贬去打扫厕行。”
“太后饶——”
“母后!”还没等金砂求饶,齐宏已跟著趋蹌跪拜,“稟母后,不关她的事,是儿臣强迫她的,母后要教训就教训儿臣吧。”
喜荷直气得肝气上涌,牵得连眼皮子都跳,“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嫌我这个老太婆碍事,要活活地气死我是不是?”
“母后息怒,是儿臣错了,儿臣再不敢顶嘴了。”
“我瞧你是忘了,咱们娘俩是怎么一步一步才捱到今天的,你那时候说,等长大了一定做个勤政的好皇帝,一定好好孝敬为娘的。这就是你的勤政?这就是你的孝心?”
“母后这么说,儿臣当不起。母后別生气,总之全是儿臣的错,母后儘管责罚就是,只求母后千万別生气,气伤了身子,更增儿臣的咎戾了,母后!”齐宏连往地下磕过几个头,举首见母亲的眼中已闪现出泪光,便也一声一哽道,“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还求母后饶过姐姐。”
一语未竟,齐宏已大悔不迭,那“姐姐”原是他与金砂在避人处偷偷摸摸的暱称,这时失口说出来,恐怕更是火上浇油。果然见母后的表情已腾一下被激得简直发出“滋啦啦”的厉响,声音却改换做一种冷誚而阴凉的语调:“『姐姐』?我怎么不知道这皇宫大院里竟还有这么一位皇姊公主?”喜荷长长地伸直了手臂,嵌著密密麻麻朱蓝石粒的金护甲精光耀然,对准了金砂,“来呀!把这狐媚諂道不知尊卑的东西给我拉下去,著实打,打成肉酱完事儿!”
金砂五雷轰顶,在两个上前拖拽的太监手內热虾般挣动,“太后饶命!太后饶命!皇上,皇上救我!皇上——”
齐宏泪如雨下,一把扑住了喜荷朱罗命服的下摆,“母后饶命!母后饶命!母后若打死了她,儿臣也不能活了!”
喜荷怒不可遏,满额上筋络乱暴,高高地扬起了右手,用尽毕身的、毕生的气力,朝儿子挥落,“我欠你什么了?我欠你什么了?我熬油似地在这宫里熬了这么些年,好容易把你拉扯大,就等到你这么一句话?堂堂的一国之主,就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娼妇——好,好得很,你不活,你就去死,你就去陪著你那小娼妇一块死!”
赵胜和玉茗围上前拦劝,乾清宫管事牌子应习也领著一帮小监闻风而入,个个叩首如捣蒜,“太后別动怒,万岁爷还小呢。万岁爷,快给太后赔个不是,快说句话!”
齐宏一句话也说不出,从小到大他也未见识过母亲此般雷霆万钧的架势,居然被唬得哭出来,连金砂被拖下殿也顾不得,只光著头任打任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