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碎金盏(9) 匣心记
“奴才还没说完。这位少爷还亲口告诉奴才,六年前,摄政王的外家段氏回京时,凌辱她的贼人也不是別个,正是他本人——吴义,或者该叫『邱志诚』。”
喜荷报以一声冷笑,“你以为慈寧宫今非昔比、门庭冷落,我就有功夫听你这些废话了吗?”
乔运则把上身微微地挺起,“魘镇之变后,慈庆、慈寧二宫日日受到监视,行动不得自专,皇上亦被迫迁离乾清宫,长居西苑,对外称作『调养』,实则遭人软禁,与太后您母子终年不得相见,鱼沉雁滯、音信莫通。而外头也已经传得很盛,说叔父摄政王终会有废帝之举,夺侄自立。”
喜荷一把扽断那线头,“这与你所说的有什么关係?”
“奴才在慈庆宫中有时也听得只言片语,其实太后您跟摄政王之间之所以会齟齬遍生,都是东边的主子与其兄长步步设局。假如奴才没猜错,最终导致太后和摄政王刀兵相见的,应该就是段氏遭劫之事,而摄政王到现在也並不知晓,这件事,其实是他冤枉了太后您。”
“事情到了这个田地,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摄政王为人当狠则狠,胸襟却磊落,恩怨分明。假如他得知当初並非太后先行出手,心中对逼宫一事必生愧疚,有愧疚,事情就大有转机。”
喜荷一笑,下垂的嘴角生出密密细纹,似布满了鉤刺,“想不到小小一个內廷火者,竟是摄政王的知己?”
乔运则也一笑,笑声中同样带刺,“不敢,奴才不过曾经是摄政王身边那位红粉知己的知己。”
喜荷狐疑地直起身,脚在脚踏上找到了金银丝玄罗鞋,下座步出。她拨开了珠帘,反覆打量著地平下那一副风度绝伦的俊雅仪容,大感趣味地笑起来,“略认得两个字?你可真谦虚。想不到姐姐宫中的杂役竟也藏龙臥虎?幸会幸会,状元公——公,乔运则!”
乔运则昂起头,那黏糊糊、有些泛著油光的皮质下,骨骼的走线却如高崖飞瀑,流畅舒阔而兼具稜角,“贱名与闻天听,不胜荣幸。”
“听说早年你和那姓段的关係匪浅,可一朝高中就弃她於不顾,另聘了张侍郎的小姐。头先你从御园的猴山调出,该也是吴染替你说的情吧?他那少爷能向你吐露真实身份,可见对你信任已极,你就这样把他们给卖了?嘖嘖,看来忘恩负义,还真是你的专长。”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谁知。[4]”乔运则將薄唇轻轻一卷,便几乎如当年般瀟朗入骨,“试玉烧三日,辨才待七年。太后不可拘泥於一事一时,许多內情,日久方显。覲见太后之前,奴才已向镇抚司揭发吴义,养子身份一经暴露,吴染与慈庆宫合宫內侍必遭大难。为免受牵连,奴才向镇抚司要求,由镇抚司咨请司礼监將奴才调离慈庆宫,调入慈寧宫。镇抚司对上变之人例有优待,已当场批准。奴才能通过层层的守兵进到慈寧宫,不是靠口中的三寸不烂之舌,而是腰间的三寸乌木牙牌。奴才现在,已经是太后您的人了。”
喜荷的笑容依旧充满了嘲讽,“我为什么要你这么一个人?”
乔运则仰首直视上方的女人,“此时此际,太后不过屈於形势,深藏若虚。来日匡正朝纲,扫荡颓局,扳倒摄政王,一定有用得著奴才的时候。”
一愣后,喜荷哈哈大笑,一根手指直点对方,“扳倒摄政王,就凭你?”
等嘲笑结束后,乔运则傲岸而叛逆地一字一句道:“就,凭,我。”继而他单手扶膝,站起,逼向前。
喜荷忙向后两步,脚下踉蹌,“你、你干什么?”但已经晚了,她被一尊即时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身体困住,手腕被捉进另一双手,脸边挨上了另一张脸。不知是为这不要命的下等贱奴动气,或是为自己酥流滚滚的肉体害臊,喜荷满脸血红地低声拧动著,“狗奴才,你活够了!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叫人了……”
“那我只好,堵住你的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