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剔银灯(14) 匣心记
青田回过头,她和他之间仅隔著数步,隔著一道浊浪滔天的怒江。她向他笑了,“王爷,唯一能让我留下的,就是您腰间的蒙古刀。”
齐奢往后跌了小半步,一手拄定了身后的寿山石桌面,他用另一手捂住心口,嘴角狰狞,呼吸浊重,“你、你给我站住!段青田,你给我,你敢——”狂乱的视野中,他看见门被打开,那女人头也不回地往门外纷飞的雪中去了,似一只展翅的白鵠。
青田决绝地向前走著,仿佛是整整的一生都被留在了身后,她的爱、恨,她鲜红乱跳的一颗心全都在身后了。然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此轻快。
一只脚已迈过了门槛,这时,她听到了一种异样的动静。仿佛是屋里的一切都一件接一件地响起来,唯独那个人不再有任何声响。
她迟疑了一瞬,再一次回目而顾。
那张石桌上的茶盘、桌后条案上的瓶、香炉、座钟……全被扫落一地,紫檀雕椅也半翻在一边。齐奢硕大的身躯重重地向后倒过去,躺在了地板上,折戟沉沙。
青田愣住了,倒抽了一口气,“王爷?”微凉的雪刺入她喉头,整个人都开始发凉。她將已踏出门的那只脚收回,往里探了一步。“王爷?”她又叫了他一声,然后就向他奔过来。
在乌黑髭鬚的衬托下,齐奢的脸容惨白得就像刚从雪地里被刨出来,牙关紧咬,双目紧闭,一手还横在胸口上,五指的指端是阴阴的青色。青田去推他,使劲地想要將他唤醒,“三爷?三爷?——奢!”可他只是横躺在这里,没有半点儿反应,活像个死人。
被她留在身后的心现在回来了,狠狠地直向她撞过来,青田觉得胸口像是被自个的心臟撞出个血窟窿。她跪在那儿,用两手一起死死拽住了齐奢的手,哭喊了起来:“太医!来人!太医!!”
10.
太医先到了,不多久,周敦也到了,十月的冬雪里赶得汗流浹背。一进臥房,就瞧见段娘娘容色淒凉地守在床边,床里头王爷闔目僵臥,额前、喉底插著些细针,一位太医正跪在下头捻转提插,另一位则在地平上跪著凝神切脉,右手三指有些微微的抖动。两个人周敦都认得,针灸的是太医院左院判,姓方,诊脉的是院使,姓刘。屋里头静得似一座古墓,太监、侍婢统统瑟缩在屋角,忐忑不安。
良久,才见方太医收起了针包,刘太医徐徐撤回了右手。
周敦马上前进了两大步,青田也一下绷直脊背,“如何?”
两位太医低低交换了几句意见后,刘太医膝行上前来,吞落了一口唾沫,“王爷的病由于思虑伤心,气血亏虚,復感外邪,內犯於心,心气痹阻,脉道不通所致,由来已非一日——”
床头立著张描金矮几,青田提手往几上一拍,满面怒容地立起了身来,“王爷的身子一直是你们两个人照看著,既然由来已非一日,为什么不早加疗治?”
刘太医立即伏低了身体,蜷缩成一团,“娘娘有所不知,春末之际,王爷已见心脾亏虚、功用失调,卑职亦曾擬方调治,王爷却只一味力疾从公,不肯用药,后来以至日常请脉亦不准许。卑职深感忧虑,屡次进言陈明厉害,怎奈王爷拒不召见,至今已有半年之久,卑职未得瞻视王爷金面。周公公了解內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