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5章 白帝山  詔道于天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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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主微笑说道:“你可知按照天命教最初的计划,盈虚该是身死何处?”

楚珺怔了怔,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神情复杂说道:“苍山。”

“不错。”

观主敛去笑意,轻声说道:“凡走过必有痕跡,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被发现的,哪怕天命。”

天命教源自於天道宗,哪怕两者之间的联繫近些年来越发薄弱,但终究还是存在的。

盈虚死后,天命教中的某些人为求自保,生出与道门重新建立起关係的念头再是正常不过,为此当然需要给出诚意。

诚意就是盈虚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

“若是陛下仍旧位於自身的巔峰,无任何顾虑,那他又何须以苍山为诱饵让盈虚入局?这不是他过往行事的风格。”

观主继续说道:“皇帝陛下让人不安,皇帝陛下不再是过往那般无敌,那这就足以成为让他殯天的理由。”

楚珺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云梦泽之变后的那个冬天,慈航寺的道休大师辞去国师之位,是否与此事有关?

观主看著自己的女徒,说道:“然而,所有的这一切还差了最为重要的那一著,唯有那一著落定后才有未来可言。”

“那一著是陛下的虚实。”

他温声说道:“想要试探出皇帝陛下的虚实,让陛下离开景海走出神都,真正的办法只有一个。”

楚珺沉默片刻后,声音微沙说道:“让道主復生。”

“这也正是我愿意让你去荒原的道理。”

观主顿了顿,带著憾意说道:“只是喻阳身死,搭在我们与荒人间的那座桥隨之而塌陷,这一切肉眼可见地要再等待上许久,或许五年,也许十年?”

楚珺望向师父的眼睛,没有从中看到半点多余的情绪,都是遗憾。

於是她低下头,再次斟茶。

热雾飘起,掩去她眼中的诸多情绪。

观主静静看著那杯茶。

茶水倒映出楚珺的面容。

以及她的担忧。

观主的唇角微微翘起,流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转瞬消失。

……

……

离开易水后,一路向南。

顾濯和余笙这对名义上的师叔侄走走停停,时不时就在一座小城里逗留数天,为的不是別的什么,仅是最简单的口腹之慾。

如此漫无目的地走著,不代表两人真的没有目的地,只是一种不愿引起注意的谨慎选择,因为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白帝山。

简单些说,就是白家的祖坟。

这个目的地並非顾濯主动提出,而是来自於余笙的口中,原因是她从未忘记修行二字。

去年冬天时候,是她不远千里自神都赶赴慈航寺,耗费莫大心神为修订顾濯新创功法当中的欠缺,最终才有了天地衡的问世。

天地衡以元始道典与星霜劫组成,前者她不必为顾濯担心,故而问题就在星霜劫之上。

星霜劫为白南明所创,求的是与时光为敌,只求玄妙。

这门功法与天地衡没有太大的区別,本质上都处於一种草创的阶段,往前的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確定性,是临渊而行。

余笙当下的境界不如顾濯,故而她在某场谈话中提出观道的请求——以顾濯的修行来订正她的修行之路。

按照修行界的惯例,修行是最为私人的事情,观道自然也就是一种对隱私的侵犯,颇为遭受忌讳。

唯有一种关係可以让这成为例外。

——道侣。

……

……

顾濯当然知道余笙不是那种意思。

余笙同样知道顾濯不会这样理解。

这种无声不必付诸於口的默契,悄无声息出现在两人这一次同行当中,唯有在一种时候是例外。

——吃饭的时候。

顾濯和余笙的口味颇有区別,好比吃火锅的时候一人钟情於酸汤锅,另外那人偏生坚持冬天就该要吃猪肚鸡锅,为此爭执不断。

问题在於,大秦北方连益州火锅都少,往往是铜炉葱姜清水,很难找到一家店同时有这两种锅底。

然后坐在两人身旁的食客终於听不下去,很是恼火地问了一句:別人都是红白之爭,你俩爭这种一时之锅就不嫌弃丟人吗?

听到这句话后,无论顾濯还是余笙都沉默了。

后来他们爭得彼此有些烦了,乾脆决定以后都不再吃火锅,甚至连吃饭都少。

往后的路途稍微平静,因为两人说话减少,颇有种冷漠彼此的感觉,但事实上只不过是两人在检討自我。

入冬那天,两匹马儿抵达白帝山前。

白帝山作为大秦帝室陵墓,守卫自然称得上是森严,而且可信。

余笙让顾濯露了个面,凭藉去年夏祭头名的身份,就此踏入这座至为神秘的名山。

白帝山坐落於中原,形如天柱,极尽奇崛,常年云雾繚绕,寻常人於山脚路过时难以窥得真实一面。

山上风光极好,常有奇松自崖壁生出,横於眼前,於白云相依为伴。

不散的云雾凝聚成海,在冬日暖阳的映照下,就像是一座辽阔无垠的雪原。

在那位皇室旁支的强者引路之下,顾濯和余笙最终来到两间石屋前,被简单交代了几句事宜,大抵就是山上的生活清苦,若是耐不住孤寂先於他知会上一声,千万不要独自下山。

这是顾濯第一次来到白帝山。

余笙亦是今生第一次。

时值冬日,夕阳归山越发之早,天色已渐昏暗。

“为什么要用我的脸?”顾濯站在崖前好奇问道。

余笙隨意说道:“因为我长得没你好看。”

顾濯看了她一眼,很是意外,心想你怎会说这种话。

这当然是胡言乱语。

余笙转而说道:“唯有白帝山上的万物霜天真意才称得上是真意,你想要窥得万物霜天劫的真义所在,这是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

顾濯还是不解,说道:“什么意思?”

余笙的语气十分淡然,但不是在回答问题。

“你在望京旧皇城那座大阵里必然见过万物霜天真意,知道那不是虚无縹緲的臆想,而是真实存在的事物。”

她说道:“所以这就是可以被拿走的东西。”

以余笙的身份,想要取得万物霜天真意不该如此麻烦才对,就算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想来也不至於到这种程度。

——眼下她所流露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是要走一条不正常的途径,为顾濯取得万物霜天真意。

顾濯更加无法理解,问道:“为什么?”

余笙墨眉微蹙,似乎是想起某些糟心的事情,说道:“因为这事真的很麻烦。”

顾濯懂了。

有资格让余笙感到麻烦的人,偌大秦国无非那么几位。

他说道:“原来是在这里。”

举世皆知,大秦共有四位踏入羽化境界的绝世强者。

皇帝陛下与长公主殿下,號称神秘到极点的前巡天司司主,及一位曾经因为某件旧事展露过羽化气息的神秘存在。

这就是大秦横压当世的最大底气所在。

前三人都有跡可循,在这个世间留下了自己的痕跡,唯独最后那一位是例外。

修行界过往不是没有过猜测,认为这一位很可能並不真实存在,但谁也不可能冒著与大秦为敌的风险,却窥探这背后的真相。

就连其余同为羽化境界的绝世强者,对此亦是知之甚少。

“嗯。”

余笙没有刻意隱瞒的意思,说道:“就在白帝山。”

顾濯忽然生出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余笙平静说道:“按照我之前的计划,你从望京归来后我便打算带你来白帝山,只不过中途荒原来了消息,才让事情拖被拖到今天。”

“你的修行我一直都很关心。”

她说道:“从未忘记。”

顾濯心想那我该说谢谢吗?

余笙说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在这里正常修行就好,等你对山上熟悉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取万物霜天意。”

顾濯沉默了会儿,看著她问道:“真的是取吗?”

余笙神色不变说道:“如果你觉得这话太冠冕堂皇,不妨直言为偷。”

长公主殿下的师弟与徒弟,冒天下之大不韙,於帝室陵墓中行盗窃之事……这是何等程度的荒谬?

顾濯嘆了口气。

余笙说道:“还是觉得很奇怪?”

“不是一般的奇怪。”

顾濯顿了顿,没有把剩下的那句话给说出来。

大秦藏在暗处的隱患似乎要比他设想中的还要更多。

这种感觉他再是熟悉不过。

当年的道门不也正是如此吗?

看似不可一世,实则风中残烛。

他认真说道:“天下太平繫於一己之身,这不是一件好事。”

余笙不置可否,说道:“再如何,当下终究也是太平。”

顾濯望向远方云海,见夕阳西沉,心生感慨。

余笙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说道:“要起风了。”

顾濯嘆息说道:“应该也快下雨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进石屋里头,燃起灯火。

暴雨夜里,须持烛前行,如履薄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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