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猛地睁开双眼，眼神中的疯狂、怨恨、不甘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那复杂深处，竟隱隱有一丝为族群而生的欣慰？

他推开想要搀扶他的將领，一步步，缓缓地走向演武台中央，走向姜玄。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姜玄静立原地，重瞳淡然地看著他，无喜无悲。

姜之澜在姜玄身前十步处停下，他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衣袍，旋即，在无数道惊愕的目光注视下，竟对著姜玄，深深一揖到底！

“少族。”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带著一种卸下所有偽装后的疲惫与坦然，“今日…是老夫眼拙了。”

“纵观姜族古今，乃至放眼荒古岁月，如少族这般年岁，这般修为，拥有此等惊世战力者，闻所未闻！您之天赋，震古烁今，乃天道垂青我姜族！”

“有您在，是我姜族之大幸！人族之大幸！老夫…心悦诚服！”

这番话，他说得极其缓慢，却字字沉重，掷地有声。

任谁都能听出，这其中不再含有丝毫的虚偽与算计，而是发自內心的承认与…欣慰。

作为姜族澜王，镇守帝关七百载，他或许偏执，或许溺爱子孙，但对族群的忠诚，却同样刻入骨髓。

亲眼见证族群诞生如此麒麟子，他无法不感到一种深层次的激动与安心。

然而，下一刻，他直起身，目光直视姜玄，那刚刚浮现的欣慰迅速被巨大的悲痛淹没，声音也变得无比嘶哑沉重：

“但是…”

“少族杀我阳儿之事，乃切肤之痛，丧孙之仇！”

“老夫…放不下。”

“族群大幸在前，老夫不敢因私废公，亦无顏再面对少族，更无顏执掌苍神军，守护帝关…”

他猛地扯下胸前代表澜王身份与荣耀的赤金龙纹徽记，五指用力，那坚不可摧的神金徽记在他手中化为齏粉，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今日起，苍神军…再无澜王！”

“帝关…亦再无姜之澜！”

“老夫此后便永罚恆牢之中，再不出世......”

话音落下，他再次对著姜玄深深一揖，旋即决然转身，不再看任何人，拖著沉重而落寞的步伐，一步一步，踉蹌地向著恆宇古界之外走去。

夕阳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凉与一个祖父无法释怀的哀伤。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心情复杂地看著他那萧索的背影，无人出声阻拦。

恩是恩，仇是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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