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入喉，他却像喝了一口白水。

他言简意賅地复述了自己给妹妹手机装定位，派人暗中跟隨的事。

最后，他问出了那个让他烦躁不已的问题。

“我的做法，不正確吗？”

叶辰夏刚端起酒杯，闻言差点一口喷出来。

他强行把酒咽下去，咳了两声。

“不，不对吧。”

这何止是不对，这简直是变態的控制欲。

林聿抬起眼帘，黑沉沉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像两潭深渊。

“你对你妹妹不关心？”

“关心啊！”叶辰夏立刻反驳，提起自家妹妹就头疼，“那个小兔崽子，三天两头给我惹事，我不关心她，她能把天都捅个窟窿。”

他知道林聿是个妹控。

一个隱藏得极深的，病入膏肓的妹控。

这份认知，从高中时代就开始了。

那时候林聿还是全校女生眼里高不可攀的学神，清冷，禁慾，对谁都爱搭不理。

叶辰夏不止一次看到，他仗著自己成绩好，上课时正大光明地在课桌下摆弄著一些五顏六色的毛线。

手指翻飞，鉤针舞动。

那双能解出最复杂物理题的手，鉤织出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精致小巧的玩偶掛件。

那段时间，学校里暗恋林聿的女生心碎了一地。

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都说林聿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gay，那些小玩意儿是送给某个神秘男友的。

叶辰夏当时还真的警惕了好一阵。

毕竟，他自认为长得还算盘靚条顺，万一林聿的审美比较独特呢？

兔子还吃窝边草呢。

直到后来，他无意中在林聿的书包里，看到了一张林溪小时候扎著冲天辫的照片。

扎头髮的皮筋上掛著一个他在林聿那里见过的一个小苹果。

他才恍然大悟。

去他妈的gay。

这傢伙分明是个彻头彻尾的妹控！

“关心和控制是两码事。”叶辰夏收回思绪，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你记得高中那会儿吗？”

林聿没作声，算是默认。

“你他妈在上课的时候玩鉤织，全校都以为你弯了，老子还躲了你半个学期。”

叶辰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那时候就在给她做各种小玩意儿，现在长大了，你开始给她上电子镣銬了。林聿，你觉得这是关心？”

“那不是电子镣銬。”林聿皱眉，纠正他的用词，“那是保护。”

“保护个屁！”叶辰夏爆了句粗口，“你那是把她当成你鉤织的娃娃了！你想把她放在一个你设定的安全屋里，贴上你的標籤，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甚至不允许她自己走出去。”

“林溪是个活生生的人，她都十一岁了，不是六岁。她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朋友。”

“你再这样下去，你不是在保护她，你是在逼她。”

叶辰夏拿起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你亲手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包厢里死一样的寂静。

林聿垂著头，看著杯中摇晃的冰块，一言不发。

叶辰夏的话，像一把锤子，把他一直以来用“保护”构建的逻辑砸得粉碎。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对。

他只是想让她安全。

可是，他从来没问过林溪，她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安全。

他给的，真的是她需要的吗？

“她迟早要长大，要离开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叶辰夏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你不可能护她一辈子。”

“你能做的，不是把她关起来，而是教会她如何保护自己，然后站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让她知道，就算天塌下来，她也还有个哥哥。”

林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著冰冷的杯壁。

他想起了林溪今天说的话。

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沉闷得无法呼吸。

叶辰夏看著他这副样子，嘆了口气，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过去。

林聿抬手，接了过来。

叶辰夏给他点上火。

猩红的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林聿很少抽菸，此时却猛地吸了一口，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咳得眼尾都泛了红。

他挥手，驱散眼前的烟雾。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