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天仙没有动，只是嘴角弯起了一个更深的弧度，脸颊微微贴近了他的脖颈。

“下一季，”陆清歌的声音很低，几乎融在海风里，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规划和笑意，“我的数据模型里，得把『家属探班』这个参数，从隨机变量升级为固定常量了。稳定性会提高很多。”

刘天仙轻笑出声，肩膀微微抖动：“批准了，陆博士。预算和流程，麻烦儘快提报。”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著狡黠而温暖的光。

就在这时，甲板中心的音乐换成了更加煽情、更加具有集体回忆杀功能的《当》的前奏。动力火车的嗓音透过质量不错的音响传来，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合唱基因！

“当山峰没有稜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所有人，无论是浑身湿透的邓潮陈赤赤，还是破音二人组宝石王冕，还是脸红红的范致意夫妇，还是工作人员，甚至是被拉过来的王导，全都扔下了香檳瓶，互相勾肩搭背，围成一个大圈，或者乾脆就地乱蹦，扯著嗓子，用尽全身力气跟著嘶吼：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瀟瀟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跑调？早已不在乎！破音？那是情感的迸发！歌词记不住？那就瞎吼！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著毫无保留的、放肆的快乐，眼角或许还闪烁著被酒精和情绪催化的泪光。所有的矜持、身份、顾虑，在这一刻被彻底拋却！欢笑与泪水，汗水与香檳泡沫，都交织在一起，被温暖的海风吹拂著，吹向脚下深邃的大海，吹向浩瀚无垠的、包容一切的太平洋。

这一整季的喧囂、汗水、荒诞、折磨、感动、温暖……所有极致的情绪，所有共同经歷的离谱与珍贵，都在此刻，在这首跑调到姥姥家却充满力量的合唱中，彻底沸腾、升华，然后缓缓地、沉沉地沉淀下来，化为每一个人记忆深处，那颗最滚烫、最鲜活、永远闪烁著“五哈”光芒的珍珠。

杀青夜未眠，星光作证，泡沫为凭。不说再见，只因江湖不远，下一程，再疯同行。

五哈杀青宴那夜的喧囂与海风，如同一场极致狂欢后的幻梦，泡沫般碎裂在燕京乾燥而清冷的秋日空气里。仅仅相隔数十小时，陆清歌已从热带海岛黏腻的盛夏，抽身置於这座千年古都肃穆沉稳的脉搏之中。

季节的更迭在他身上似乎只留下了服饰的变化。一件剪裁极其合体、面料挺括的深灰色中山装，取代了哨的沙滩衬衫，一丝不苟地衬出他清瘦頎长的身形。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洗去了综艺镜头前的些许疲惫与戏謔，恢復了惯有的沉静与深邃，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著作协大会堂庄重恢弘的景象。

这里是文学的最高殿堂之一。穹顶高阔，灯光柔和，红毯铺地，空气里瀰漫著旧书、墨香与淡淡茶渍混合的、属於时间和思想的味道。西装革履的评论家、穿著中式礼服的老派文人、风格新潮的年轻作家……形形色色的面孔在此交织，寒暄声、討论声低低迴荡，构成一种独特的知识分子式的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