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內，岁月静好。

江湖之中，风起云涌。

距离寒水寺的风波，转眼已过十年。

或许十载光阴，对於少林这座千年古剎，不过是弹指一瞬。

但对於江湖，却足以让无数风-流人物，被雨打风吹去。

寒水寺那场掀动北离武林的滔天风波，如今也只剩下说书人口中几段模糊的谈资。

人们只记得，一位神秘的佛门绝顶高手横空出世，一指一掌，便將不可一世的五台派法元连同其门下精锐，尽数化为飞灰。

那一战。

让整个江湖的覬覦之心，瞬间冰冻。

从此，再无人敢踏足寒水寺半步。

而对於江枫而言，江湖上那些沸沸扬扬的虚名，轻得如同窗外菩提树的落叶，风一吹就散了。

他真正的收穫，是那一次北离签到后，系统烙印在他神魂深处的四个大字——

《大梵般若》！

传闻，数千年前，天音寺的创派祖师於一面无字玉璧前静坐九年，最终勘破天机，悟出这门直指人心本源的无上法门。

其地位，与青云门的太极玄清道、焚香谷的焚香玉册並列，是足以镇压一个时代气运的绝世神功。

如果说，青云门的太极玄清道，核心在一个“快”字，吐纳天地灵气，修行一日千里，进境神速。

那么，焚香谷的焚香玉册，根本在一个“爆”字，驾驭世间异火，焚天煮海，威力刚猛无匹，霸道绝伦。

而这《大梵般若》，却沉在一个“內”字。

它不假外物，不求速成。

只注重锤链己身，挖掘人体神藏。其修行过程，需要的是水磨工夫，厚积薄发。

前期提升之缓慢，足以让天才都感到绝望。

毫不夸张的说，寻常武者穷其一生，若能將第一重功法领悟，便足以开宗立派，被尊为一代高僧。

可在江枫的七窍玲瓏佛心面前，所谓的瓶颈、关隘，根本就不存在。

那些对別人而言坚不可摧的壁垒，於他，却宛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短短几年。

他便已將《大梵般若》中的所有心法，尽数掌握，融会贯通。

此刻，江枫盘坐於蒲团之上。

双目闭合，双手结印，宝相庄严。

下一瞬，异变陡生！

一股腥臭、粘稠、令人作呕的气息，凭空瀰漫开来。

仿佛整座阁楼被拖入了一方充满污-秽的血肉沼泽。

虚无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挤压，试图撕开空间的裂隙，降临於此。

嗤啦！

骤然间……

一只惨白浮肿，流淌著黄绿色脓血的手臂，率先探出。紧接著，是青面獠牙的恶鬼，三头六臂的修罗，骨瘦如柴的殭尸……

它们从虚无中爬出，嘶吼著，挤满了这片不大的空间。

鬼哭神嚎，魔音贯耳！

那声音直刺神魂，能让最坚定的苦行僧道心崩溃，彻底沉-沦。

突然，一只浑身长满了猩红眼珠的怪物，发出尖锐的笑声，它那布满倒刺的利爪，撕裂空气，直扑江枫的面门！

眼看就要触及。

江枫依旧端坐，不动不摇。

这万魔乱舞的恐怖景象，並未在他心中掀起半分波澜。

就在那利爪即將触及他皮肤的剎那。

一抹柔和的金光，从他体內渗透而出。

光芒並不刺眼，却仿佛蕴含-著驱散万古阴邪的至阳至圣之力。

金光所及之处，所有污-秽尽数消融。

庄严的佛陀，慈悲的菩萨，怒目的金刚……

一尊尊神圣法相在江枫身后显化，由虚转实。

宏大、庄严的梵音禪唱，取代了之前的鬼哭魔嚎，响彻整个空间。

天乱坠，金莲涌地。

先前那些狰狞可怖的妖魔，在这佛光普照之下，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得乾乾净净。

江枫薄唇轻启。

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言出法隨，扭转现实的玄妙之意。

“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话音落下。

无论是漫天神佛，还是遍地妖魔，都如同镜水月般寸寸碎裂，化作点点光屑，消散无踪。

藏经阁，重归寂静。

江枫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

就在这时，阁楼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师叔祖。”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比三年前沉稳了许多。

“弟子妙諦，求见师叔祖。”

“师叔祖。”

一个比三年前沉稳了许多的声音在阁楼外响起。

“弟子妙諦，求见师叔祖。”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

妙諦端著食盒走了进来，脚步有些沉重，曾经清秀的脸上，如今写满了掩饰不住的疲惫。

他將饭菜一一摆在桌上，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几分。

“师叔祖，请用膳。”

江枫看著他，没有动筷子。

“有心事？”

妙諦身体一僵，隨即苦笑一声，那份强装出来的镇定瞬间垮了下去。

他躬身一礼，声音里带著几分沙哑和无力。

“师叔祖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最近……寺里不太平。”

妙諦嘆了口气，索性不再隱瞒。

“方丈师伯衝击天人境失败，元气大伤，至今仍在闭死关。几位太上长老也……也都在近两年相继坐化了。”

“如今的少林，青黄不接，实力大损。”

他说著，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那些附庸我少林的势力，一个个都开始不老实了。”

“尤其是韦陀门、金刚门、二郎门、还有大圣门，这四家闹得最凶！这个月的供奉，他们一粒米都没送来，还放出话，说我们少林已经没资格做他们的宗主门派了！”

江枫神色平静，只是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

“他们的实力如何？”

提到这个，妙諦的脸色更加难看，甚至带著一丝绝望。

“深不可测！”

“师叔祖，时代变了。”

妙諦的声音里满是苦涩。

“几百年来，这些门派的门主之位，向来由我们少林派人担任。可近十年来，寺里固步自封，他们却在外面收集各派功法，兼收並蓄，早已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了。”

“弟子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光是一个韦陀门，门下的弟子数量和高手质量，恐怕……恐怕已经不输我们少林本部了。要是四家联手，我们……”

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少林，已经压不住了。

“他们以前不敢，是因为有您坐镇藏经阁。”妙諦抬起头，看著江枫，“可是……您已经几十年没有在世间真正走动过了。”

“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您老人家或许早就坐化，或者已经破碎虚空，飞升上界了。”

“所以，他们觉得少林这棵大树已经空了，想自立门户，甚至……取而代之！”

藏经阁內，空气安静得可怕。

江枫放下茶杯，杯子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让妙諦的心猛地一跳。

“自立门户？”

江枫的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

“若是让他们成功了，少林的千年威望便会一落千丈，修行资源断绝，其他势力有样学样，到时候，偌大的少林，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妙諦低下头，满心羞愧：“都是徒孙们无能。”

“这不怪你。”

江枫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著外面那棵落光了叶子的菩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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