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笑意很快敛去，他陷入深思。

时移世易，人情也得跟上。既然她不日便会返回家族，自己倒也不必急著去拜謁。当初一份善缘，如今已是仙宗弟子的香火情，这份人情，值得重礼维繫。

他踱步到静室旁的药圃，目光落在那些精心培育的紫猴上。

他转身，对著屋內喊了一声。

“小石头。”

“少爷，我在！”小石头跑了出来。

洪玄吩咐道：“摘三朵年份足够的紫猴，寻个最好的玉盒装好，妥善保管。过些时日，有大用。”

…………

官道之上，数匹神俊的追风马正不疾不徐地前行。

为首的是一名身著金阳宗內门弟子服饰的少女，她身姿挺拔，眉宇间带著一股久经磨礪的英气，正是洪珊儿。

在她身侧，洪元武正殷勤地讲述著流云集近来的变故，言语间满是恭维。

“珊儿师妹，这次若非你及时出手，我这条命怕是真要交代在李家那群杂碎手里了。”

洪元武心有余悸，“谁能想到，他们竟敢设下杀局，连百宝楼的钱楼主都惊动了。”

“钱楼主也出了大力。”洪珊儿语气平淡，“他斩了李家客卿，震慑了宵小，否则后续麻烦更多。”

“是极，是极。”

洪元武连连点头，“钱楼主对师妹你也是讚不绝口，直言师妹有女中豪杰之风，还说改日定要备上重礼，亲自登门拜访金阳宗，感谢师妹的援手。”

洪珊儿並未接话，只是遥望著远方清河郡的方向。

曾经让她魂牵梦縈的家族，如今在她眼中，似乎也变得渺小了。

跟在队伍后方的洪威，全程低著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时不时偷偷瞥一眼洪珊儿的背影，心臟就忍不住一阵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

当初在小比上，他为了討好洪景安，下手狠辣，打断了洪珊儿的臂骨，断了她进传法阁的希望。

他本以为洪珊儿会就此沉沦，甚至死在云梦泽，万万没想到，她竟一飞冲天，成了金阳宗的內门弟子！

这次在流云集重逢，他差点当场嚇得跪下去。

这几日，他更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生怕洪珊儿秋后算帐。

以她如今的身份，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他在家族里永无出头之日，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对了，珊儿师妹，你离家一年，族中变化也不小。”一名旁系弟子为了搭话，小心翼翼地开口，“景安族兄……唉，他筑基失败，如今一蹶不振。大长老一脉的声势，也因此弱了许多。”

“修行之路，本就多舛，一步踏错，满盘皆输。”洪珊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这与心性有关，外物强求不得。”

眾人听了，心中都是一凛。

仙宗弟子说出的话，果然见地不同。

洪元武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洪威，眼珠一转，试探著开口：“说起来，当初小比，洪威这小子不懂事，衝撞了师妹……”

洪威身子一僵，如坠冰窟。

洪珊儿的视线终於从前方收回，淡淡地扫了洪威一眼。

洪威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连忙翻身下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珊儿师姐！当初是我有眼无珠！是我混帐！求师姐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他磕头如捣蒜，声音里带著哭腔。

洪珊儿看著他这副模样，秀眉微蹙，隨即又舒展开来，只觉得索然无味。

“起来吧。”

她挥了挥手，一股柔和的法力將洪威托起。

“当年的事，我早忘了。”

不是原谅，是忘了。

就好像一个人，不会去记恨路上踩死了一只蚂蚁。

洪威愣在原地，劫后余生的狂喜之后，涌上心头的却是一股更深的屈辱和无力。

他明白了，在如今的洪珊儿眼中，他连做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多谢师姐！多谢师姐！”他只能狼狈地连声道谢，退回队伍末尾，再不敢多言。

洪元武见状，心中对洪珊儿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这份气度，远非他们这些家族弟子可比。

“珊儿师妹此番回族，可是要在族中长住？”洪元武又问。

“不了。”洪珊儿摇头，“师尊只给了我一月假期，处理完私事，我便要返回宗门。此次回来，主要是想见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