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门高槛 御马监往事
“我有异议!”
声如金玉交击,一道紫影昂然出列。其人面如冠玉,腰间龙纹玉佩神光隱现,气质超尘脱俗,竟似不染尘埃。
离去的眾人闻声一怔,不由驻足回望,皆为这份胆气侧目。
“翼火星君言『百年以下必是杀业』?在下根骨七十九载,却从未手染血腥!”
“更曾倾尽家財,賑济难民数以万计!如此,也算杀业深重?”
守门天將眉头紧锁,厉声呵斥,如同驱赶蚊蝇:“星君法旨,岂容尔等螻蚁置喙?”
“法旨便可罔顾事实?”紫衣修士冷笑,语带锋芒,直刺要害,“这南天门,守的究竟是天道法理,还是星君私慾?”
天將眼中掠过一丝惊异与极度的不耐,如同在看一具狂妄的尸体。
话音刚落——
“哼!”
九天之上,一声冷哼如闷雷炸响!火星迸溅,灼热气浪如怒涛般席捲南天门!
云层裂开一线,露出其中端坐的赤红身影——正是翼火星君!
他並未真身降临,声音却已如雷霆贯耳,带著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
“未曾造杀业?至多是未曾亲手沾染罢了!他人行杀伐之事,你坐享其成,便无罪业?”
语毕,袍袖隨意一拂。
那紫衣修士连闷哼都未及发出,身影瞬间被那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拍飞,如同被巨掌碾碎的萤火,化作天边一点转瞬即逝的微光,魂飞魄散!
整整一日,竟无一人能踏过那威严高耸、却散发著不祥气息的南天门。
高峰之上,人影焦灼涌动,却无人再敢上前一步,死寂笼罩。
一连三日,昔日骄横的天之骄子们噤若寒蝉,只余风声呜咽。
人群之中,一个身形佝僂、几乎被遗忘的灰袍老者,在人群边缘踟躕著。
他根骨三百一十二载,修为却堪堪停在御虚境初期,气息枯败,如风中残烛。
在下界,这般年纪能摸到御虚门槛,已是万中无一,耗尽了凡俗的极限。
可在这登天峰顶,满目英杰之中,他甚至连“平庸”二字都配不上,卑微如尘。
原本,他只是想在这生命的尽头,瞻仰天门奇景,做个无声的看客。
此刻,眼见那些光芒万丈、年岁浅短的天骄们纷纷鎩羽,又听闻了那荒谬绝伦的“百年之限”,一颗枯寂了数百年、早已认命的心,竟在绝望的土壤中,意外地搏动了一下。
一股压不住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如野草般在心底滋长:这……这或许是天道留给他这庸碌一生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他耗尽了残存的所有气力,才勉强渡过那片隔绝天地的凶险虚空,颤巍巍、踉踉蹌蹌地来到天门之下,枯槁的身形在天將魁梧的阴影下显得更加渺小。
守门天將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他枯树皮似的脸,那判词如同早已刻好的碑文,毫无波澜地念出:“御虚境初期,三百余载庸碌,根骨凡俗,朽木难雕,不得入天!”
老者浑浊如死潭的双眼猛地圆睁,枯唇剧烈哆嗦,喉间嗬嗬作响:“大…大人!我…我根骨逾三百……无…无百年杀业之虞……”
“聒噪!天界,不养閒人!”天將眼中只有极度的不耐,挥手间一道金光如冰冷的毒蛇锁链,瞬间捲住老者那枯瘦的身躯。
老者毫无挣扎之力,甚至感觉不到痛苦,他只是死死地盯著南天门內那片若隱若现、辉煌璀璨的琼楼玉宇,浑浊的眼底爆发出生命最后一点、也是最纯粹的光,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而执拗到极点的音节:
“天!”
话音未落,人已被无情地拋入茫茫虚空,像一片被狂风捲起的、彻底失去水分的枯叶,无声无息地消逝在翻涌的云涛深处。
他这搏命登天之举,在这片匯聚了无数天骄惊惶与绝望目光的地方,根本无人在意,更无人觉得他能有、或者配有一丝成功的妄想。
“嗤,连我辈俊杰尚在此踌躇,那等行將就木的老朽,也配覬覦天门?”一声毫不掩饰的讥嘲,在冷寂的人群中尖锐响起,带著居高临下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