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里带著一种熟稔的隨意。

“得嘞！”韩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丝毫不见外。

他熟门熟路地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一套紫砂茶具，拎起桌上温著的一壶泉水，给自己斟了一杯澄黄透亮的茶汤。

热气氤氳，茶香四溢。

韩毅端起茶杯，先是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色，隨即一饮而尽。

“哈——”

他满足地喟嘆一声，黝黑的面庞上因热茶而泛起一丝红晕。

“还是你这里的茶好喝！舒坦！”

他放下茶杯，看著余白依旧专注於手中的活计，忍不住继续说。

“你之前给我备的那些茶叶，我一直省著呢。“

”可你也知道，一回到那边，整个人的神经都绷得跟弓弦似的，二十四小时切换战斗模式，哪有这功夫，更没这份閒情逸致坐下来慢慢品茶。”

韩毅的语气中带著一丝感慨，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此刻能安然坐在这里喝上一杯热茶的庆幸与珍惜。

末世的残酷与血腥，与此刻空间內的寧静安逸，形成了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对他而言，余白的这个空间，不仅仅是一个物资交换点，更像是一个能让他暂时卸下所有防备与疲惫的避风港。

余白將最后一味药粉小心翼翼地混匀，这才抬起眼帘，看向对面蒲团上依旧有些失神的韩毅。

他脊背挺得笔直，如一桿隨时待发的標枪，眉宇间是深刻入骨的疲惫。

余白心中微嘆。

末世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倖存者的心头，任你是铁打的硬汉，也总有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

她能提供的，终究只是一隅庇护，一些物资，一丝喘息之机。

至於那个满目疮痍、秩序崩坏的世界，终究要靠他们身在其中的人，用血与火去重铸。

“韩毅，”

余白的声音清澈而平静：“我相信，黑暗总有过去的一天。”

韩毅肩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望向余白。

余白迎著他探究的视线。

“凭你的能力，还有那些与你一般，在绝望中依旧选择抗爭、选择守护的人，那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一定能够重新焕发生机，恢復往日的平静与繁荣。”

一番话落，韩毅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瞬间被定格成一尊沉默的雕塑。

空气似乎凝滯了数息。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粗重得像是溺水之人终於挣扎出水面，呼吸到的第一口带著凛冽寒意却又无比珍贵的新鲜空气。

那双因长期熬夜与精神高度紧绷而布满血丝的深邃眼眸里，先是闪过浓得化不开的难以置信。

隨即，仿佛有一点被压抑了太久的星火陡然被点燃，迅速蔓延，轰然一声，化为两团炽热夺目的光焰！

“生机……平静……繁荣？”

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乾涩，带著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颤抖。

下一刻，他那张黝黑刚毅、饱经风霜的脸庞上，竟毫无预兆地浮现出一抹全然的、毫无防备的惊喜与激动。

“小白……”他声音有些哽咽“你……你当真……这么认为？”

“以前，”他扯了扯嘴角“我连做梦都不敢想这些！“

”你知道吗？每天一睁开眼睛，想的就是今天又有多少兄弟可能回不来，到哪里才能找到一口吃的，怎么才能在尸潮中多活一天！“

”活下去这三个字，就已经耗尽了我们所有的勇气和力气。未来？生机？那是什么？能吃吗？”

他的拳头在身侧不自觉地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虬结如错综的树根。

“可是现在！”

韩毅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目光灼灼地盯死了余白，那里面燃烧著的，是足以燎原的、名为『希望』的烈火！

“有了你给的『聚灵阵』！小白，是你！是你让我，让我们这些在泥沼里打滚的人，敢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