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一声惊敌胆，

星火虽微可燎原。

这小小的黑风寨，这简陋的土炸弹，或许…真能在这煌煌末世，炸出一条不一样的生路。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似乎还在山谷间迴荡，但战场已然沉寂。官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和燃烧的残骸，以及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

黑风寨墙头，短暂的狂喜过后，是更深沉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守军们靠著垛口或瘫坐在地，许多人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大口喘著粗气，望著山下退却的官军，眼神复杂。

朱元璋依旧挺立在门楼，目光扫过战场。官军退得匆忙，甚至遗弃了不少伤员和尸体，以及那几辆被炸毁或烧焦的轒轀车残骸。这是一场惨胜，但终究是胜了。

“清点伤亡，救治伤员，收集战利品！”他的命令依旧简洁有力，打破了墙头的沉寂，“李过，带人小心戒备，防止官军去而復返！”

“是！”李过强打精神，立刻带人行动起来。

刘宗敏捂著肩头崩裂的伤口，咧嘴笑道：“自成哥，你那『神雷』真带劲！嚇得官军屁滚尿流！哈哈！”他虽然笑著，但脸色因失血而苍白。

朱元璋看他一眼：“伤没好利索就別逞能。下去让郎中看看。”

“没事！小伤！”刘宗敏满不在乎，但还是在旁人搀扶下走了下去。

伤亡统计很快报了上来。这一战，得益於那“震天雷”的惊人威慑和官军军心溃散，寨墙守军阵亡人数大幅下降，仅十九人，但重伤和轻伤者依旧眾多。最大的损失来自於此前的地道攻防和夜袭。

药材，尤其是金疮药，彻底告罄。牛金星看著空空如也的药箱和越来越多因伤口感染而发烧呻吟的伤员，愁眉不展。

“將酒集中起来，煮沸，用於清洗伤口！”朱元璋下令，这是他能想到最原始的消毒方法，“另，派人去寨后山林，寻找是否有止血消炎的草药，无论认识与否，都採回来辨认试用！”

就在寨內忙於收拾残局时，寨门外却发生了一段插曲。

几名被遗弃的重伤官军挣扎著爬向寨门，用尽最后力气哭喊哀求，希望义军能给他们一个痛快，或者…收留救治。

守军士卒们看著这些不久前还生死相搏的敌人，此刻却如此悽惨，一时间有些无措，目光纷纷投向朱元璋。

朱元璋走到墙垛边，冷漠地看著下方那几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官军。

“头领…饶命…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给个痛快吧…求求…”

刘宗敏凑过来，低声道：“自成哥，这些官兵留著也是祸害，不如…”

朱元璋抬手制止了他。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放下吊篮，把他们拉上来。”

眾人都是一愣。连那几个官军俘虏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成哥？这…”刘宗敏不解。

“拉上来。”朱元璋语气不容置疑，“郎中尽力救治。若能活，算他们命大。若死，挖坑埋了。”

吊篮放下，几个重伤的官军被小心翼翼地拉了上来，迅速被抬往伤兵营。

朱元璋看著他们的背影，淡淡道：“今日我救他们，是要让所有人看到，我李自成，並非嗜杀之辈。战场之上，各为其主，你死我活。战场之下，亦存一丝天良。更要让山下那些官军看看！”

他这话，既是对身边人说，更是对墙头所有士卒说。

眾人闻言，神情各异，但许多人眼中原本因杀戮而染上的戾气，似乎稍稍消散了一些，看向朱元璋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的敬畏。

处理完伤员，朱元璋立刻赶往匠作坊。老铁匠和徒弟们正围著那个“成功”的震天雷残骸，兴奋又后怕地討论著。

“头领！您看！若是罐壁再厚三分，藤箍再加两道，火药填装再匀实些，威力定然更大！”老铁匠激动地比划著名。

“很好！”朱元璋点头，“即刻著手改进！需要多少人手，直接调配！此外，尝试製作小一些的，用手投掷，便於守城。”

他深知，这东西目前更多是心理威慑，实际杀伤有限且不稳定，必须儘快改进和量產。

走出匠作坊，牛金星匆匆找来，脸色依旧凝重：“头领，粮食…只够十日之用了。而且，皆是杂粮，弟兄们体力恢復太慢。”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击退官军的喜悦，迅速被残酷的现实冲淡。伤亡、医药、粮食、军械…每一个问题都足以压垮这支弱小的队伍。

“从今日起，我的口粮，减半。”朱元璋忽然道。

“头领！这如何使得！”牛金星大惊。

“照做。”朱元璋语气平淡，“告诉弟兄们，我李自成，与他们同甘共苦。”

他望向山下依旧被官军牢牢封锁的山口，目光深邃。高一功至今杳无音信，外围的援手不知能否到来。王文耀虽暂退，但绝不会放弃，下一次进攻，只会更加凶猛。

正在此时，一名负责看守后山小路的头目气喘吁吁地跑来稟报：“头领！后山…后山崖下发现一个人！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看衣著…像是咱们派出去的人！”

朱元璋瞳孔猛地一缩！

高一功？！还是他带出去的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