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掠过自己身上这件穿了几十年、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又看了看殿內那张被他睡得油光发亮的木板床。

“不去，太麻烦了。”

他只想在这山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安静静当个看门小道士。

山下的世界，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与他何干？

然而，就在他打定主意继续苟下去的时候，心头一跳。

不对劲。

凭藉对天地的无上亲和力，他感觉到，这波及全球的灵气復甦，其源头……似乎过於集中了。

他闭上眼，神念铺开。

山下的城市，远方的河流，更远处的大海……整个世界都在欢呼著迎接灵气的回归。

但所有的灵气，都受到某种无形牵引，隱隱指向同一个中心。

而那个中心……

张清玄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就在自己的屁股底下。

他所在的这座三清观，这座籍籍无名的青云山，赫然是整个地球灵气復甦的风暴眼！

此刻，喷薄而出的灵气，浓郁得让空气都变得粘稠。

寻常人在此地呼吸一口，恐怕就能延年益寿，百病不生。

“这下可好，清静不了了。”

张清玄嘆了口气，从蒲团上站起身。

百年未曾活动的身体，没有丝毫僵硬，反而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一步迈出，身影便消失在殿內，下一刻，已然出现在道观后山。

后山，正是灵气漩涡最中心的位置。

一棵死而復生的老桃树下，落英繽纷，粉色的瓣铺了厚厚一层。

灵气在这里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氤氳雾靄，每一次呼吸，都带著草木泥土混合的甘甜清香。

张清玄的目光，却定格在了桃树之下。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约莫十岁的小姑娘。

她穿著一身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繁复宫装，款式古朴，绣著他从未见过的云纹与神鸟，布料在灵气辉光下流转著七彩霞光。

她安静地躺在桃瓣中，肌肤胜雪，五官精致得如同最完美的瓷器，长长的睫毛上还掛著一颗露珠，隨著她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

诡异的是，她每一次呼吸都无比悠长。

一吸，附近的灵气便被她鯨吞入体，形成一道清晰的灵气龙捲。

一呼，更加精纯、带著一丝混沌气息的能量又从她体內逸散，反哺这片天地。

她就像是这片灵气海洋的潮眼，每一次呼吸，都引得整座青云山的灵气隨之潮起潮落。

张清玄的瞳孔一缩。

这个小姑娘的身体，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也是一切的源头。

她体內蕴含的力量，庞大到连刚刚获得百年道行的他，都感到一阵心悸。

但她的神魂，却又脆弱如风中残烛。

其核心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让她陷入了沉睡。

强大与脆弱，神圣与稚嫩，两种极端对立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她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这次天地异变的“因”，还是“果”？

一个个疑问浮上心头。

张清玄站在原地，看著这个从神话中走出的女孩，看著她无意识间搅动起的漫天灵气，再想到自己那个“清静无为”的咸鱼梦想。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长长嘆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麻烦，好像自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