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专家的手术刀 金融暗战:烽火票根
“您是说……医院里那个女人?”
“没错。”周敬尧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沈砚之跑了,但他的根还在。林秀芝,这个女人,就是我们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活饵。传我的命令,加强医院的看守,二十四小时不能离人!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我要把那里变成一个最显眼的笼子,我倒要看看,都有谁,会忍不住想来劫狱。”
他又想了想,补充道:“另外,放个风声出去,就说我们76號已经锁定了『鬼钱』工厂的位置,准备独吞这块肥肉。把这个消息,『不经意』地,传到杨喆的耳朵里。”
“主任,这是……?”
“引蛇出洞。”周敬尧的眼中闪著精明的光,“杨喆这条贪婪的蛇,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坐不住。让他去闹,让他去搅局,正好,我还可以借日本人的手,把他这条烦人的野狗,彻底清理乾净!”
某个阴暗的赌场后院。
杨喆的脸色,比周敬尧更加难看。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啪!”他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刀疤脸的脸上,將他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立刻流出了血。
“你他妈的脑子里装的是屎吗!”杨喆指著刀疤脸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我让你去抓人,谁让你杀孩子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一时爽了,我要给你擦多大的屁股!现在全城的巡捕都在找你!你他妈的已经从一条好用的狗,变成一块沾了屎的、烫手的山芋了!”
刀疤脸捂著脸,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杨老板,我……我当时也是一时手滑……”
“手滑?”杨喆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將他踹翻在地,“我看你是活腻了!沈砚之亲眼看见了你的脸,你现在就是个活靶子!76號的人只要抓到你,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我!”
他看著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刀疤脸,眼中杀机毕现。他知道,这条疯狗,绝对不能再留了。
“滚!”他厌恶地挥了挥手,“最近別他妈让我看见你!”
刀疤脸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后院。他捂著火辣辣的脸和剧痛的肚子,走在阴冷的巷子里,內心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他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杨喆那毫不掩饰的杀意。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拋弃了。自己这条命,隨时都可能被当成垃圾一样处理掉。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刀疤脸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他知道自己最大的价值是什么——他知道沈砚之的样子,知道那场悲剧的全部细节。这个情报,对那些同样在寻找沈砚之的势力来说,一定值大价钱!他必须找个新买家,用这个情报,换一条活路!
戒备森严的广慈医院,高级病房。
林秀芝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板,和空气中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她转了转头,看到了守在床边,穿著黑色中山装、腰间鼓鼓囊囊的男人。
76號。
她立刻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学校门口的街道,黄昏,丈夫突然出现的、焦急的身影,两伙人的对峙,还有……念安。
念安!
她的心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想起了儿子最后的哭喊,想起了那朵掉落在地上的、沾著尘土的小风车。
她猛地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鬢角。
但,也仅仅只有这一行泪。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美丽的眼眸里,所有的脆弱和悲痛都已被一层坚冰覆盖。多年的地下工作经验,让她在最短的时间內,强行將一个母亲的身份,切换成了一个战士。
她知道自己还活著意味著什么。她知道自己是敌人手中最重要的“活饵”。
一个特务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著她,冷冷地说道:“林老师,你醒了。真为你感到不幸,你的儿子,在昨天的混乱中……受了重伤。”
林秀芝的身体,在被子下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但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静静地看著那个特务,仿佛在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她的沉默,反而让那个特务感到一丝不安。
林秀芝知道,从现在起,她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表情,都將是情报的一部分。她活著,就必须发挥活著的价值。她要用自己的存在,告诉组织,她在这里,很危险,但也很关键。她要等待,等待同志的营救,更重要的,是等待她的丈夫……那个她以为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以一种她从未想像过的方式,重新归来。
她將自己,变成了一座最坚固的灯塔,在这片最黑暗的海域里,为那艘名为“復仇”的幽灵船,指引著方向。
黄昏,废弃仓库。
一天的时间过去了。
沈砚之依旧保持著那个姿势,仿佛与身下的木箱融为了一体。
仓库的门被推开,阿全和苏明远带著一身风尘,快步走了进来。他们的脸上,带著压抑不住的激动。
阿全率先开口,声音因为急速奔走而有些喘息,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沈先生!查到了!德国树脂那条线!全上海过去半年,只有三家商行进口过!其中最大的一笔订单,足足有五十公斤,买家是一个叫『钱鑫贸易行』的空壳公司。我们查了这个公司的註册地址……就在『三德坊』隔壁的一条巷子里!那个地址,是个死信箱,但绝对错不了!”
几乎在同时,苏明远也递上了一张纸条:
“工厂排查那边也有了重大进展!根据你提供的標准,我们筛选出了三家最可疑的工厂。其中一家,『华通印染厂』,就在苏州河边,离『三德坊』不到两公里!最关键的是,根据我们『行会』里电力公司內线的消息,这家已经半停產的工厂,最近三个月的用电量,竟然比正常生產时期还要高出三倍!而且全是夜间用电!”
两条线索,如同两条奔腾的河流,最终匯入了一个共同的指向——三德坊!
仓库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灼热起来。
然而,沈砚之听完这两条足以让任何人欣喜若狂的情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苏明远带回来的另一条消息。
“还有呢?”他问。
苏明远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的人发现,那个叫刀疤脸的凶手,已经被杨喆拋弃了。他现在像一条丧家之犬,正在到处找买家,想出卖情报换活路。根据线报,他今晚……会去一个叫『百乐门』的舞厅,跟一个青帮的小头目接头。”
听完这句话,沈砚之的眼中,终於第一次,有了一丝光亮。那不是喜悦,也不是激动,而是一种如同食肉动物在锁定猎物时,瞳孔瞬间收缩后闪现的、冰冷的寒芒。
他站了起来。
他走到那张空白的牛皮纸前,捡起了那支断掉的铅笔。
他在纸上,用力地画下了两个点。
一个点,他写下三个字:三德坊。
另一个点,他写下三个字:百乐门。
他看著这两个点,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然后,他用笔,在两个点之间,画了一条冰冷的、不带任何弧度的直线。
他对苏明远和阿全,说出了他那份浸透了血与泪的、专家的復仇蓝图的,第一句话:
“第一步,不是进攻『三德坊』。”
他用铅笔的末端,重重地点在了“百乐门”那个点上,力道之大,几乎要將纸张戳穿。
“第一步,是『废物利用』。我要让这条疯狗,在临死前,把他知道的关於杨喆的一切,都给我原原本本地吐出来。”
他的声音顿了顿,抬起那双已经彻底没有了人类情感的眼睛。
“然后,让他成为我们送给76號和杨喆的……第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