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百乐门的礼物 金融暗战:烽火票根
后街,废弃垃圾转运站。
这里是百乐门繁华背后的阴暗面。空气中瀰漫著剩菜餿水和廉价消毒水混合的恶臭。几只硕大的老鼠在垃圾堆里窜来窜去,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刀疤脸提著一盏马灯,满怀期待地走进了转运站的大门。
他前脚刚踏进去,身后那扇沉重的铁门,就“哐当”一声,被无声地关上了。
他心中一惊,猛地回头,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王老板?”他试探著喊了一声,声音在这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有些发虚。
回答他的,是几道从阴影中猛然窜出的黑影。他甚至没来得及拔出腰间的刀,就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嘴,另一人则用麻绳將他捆得结结实实,动作乾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一个黑色的布袋,兜头罩下,世界瞬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他头上的布袋,被猛地摘了下来。
刺眼的马灯光让他一时间睁不开眼。当他好不容易適应了光线,看清了眼前的人时,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冻结了。
坐在他对面那张破旧椅子上的,不是那个出手阔绰的“王老板”。
而是一个他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如同幽灵般的身影。
——那个在弄堂口,亲眼看著他摔死自己儿子的银行职员,沈砚之。
此刻的沈砚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一片比转运站的黑暗,更深沉、更冰冷的死寂。他就像一具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那双空洞的眼睛,静静地看著刀疤脸,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你……”刀疤脸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一股恶臭的液体,顺著他的裤管流了下来。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极致的恐惧,这种恐惧,远比面对杨喆的杀机和76號的刑具,要恐怖一万倍。
沈砚之没有理会他的失禁,他只是用一种极其平静的、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语调,开始了他的审判。
“那天,”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板,“我儿子,穿的是什么顏色的衣服?”
刀疤脸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
沈砚之依旧用那双死人般的眼睛看著他,重复了一遍:“回答我。”
“是……是蓝色的……一件蓝色的罩衫……”刀疤脸结结巴巴地回答。
“他手里,拿著什么?”沈砚之继续问。
“是……是一个小风车……纸做的……”
“那个风车,会转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刀疤脸的脑髓。他想起了那个孩子在空中无助挣扎的样子,想起了那双纯真的眼睛里最后的恐惧。
“我……我不知道……”他开始崩溃,疯狂地摇头。
“看著我。”沈砚之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著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你把他提起来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
“没……没说……他哭了……他只是在哭……”刀疤脸涕泪横流,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沈砚之沉默了片刻,然后,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面墙壁……硬吗?”
“哇——!”
这句轻飘飘的话,成了压垮刀疤脸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悽厉嚎叫,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疯狂地磕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求你,別问了!別问了!我说!”
在接下来半个小时里,他像是倒豆子一样,將自己所知道的关於杨喆的一切——三个藏身的秘密据点、与手下联络的暗號、甚至杨喆通过一个远方亲戚在苏州存了一笔私房钱的帐户——全都吐得一乾二净。
这种不见血的、直刺灵魂深处的精神酷刑,比世界上任何一种刑罚,都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当苏明远將所有的情报都记录下来后,沈砚之缓缓地站起了身。
他看著地上那滩还在不停抽搐的烂泥,眼中没有一丝怜悯,也没有一丝復仇的快感,只有一片虚无。
他从口袋里,慢慢地,拿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用仓库里的废报纸和细木条,连夜做出来的、一个做工粗糙,却能在风中转动的小小风车。
他对身后的阿全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处理掉他。用杨喆清理门户时最惯用的手法——一刀毙命,割掉左耳。”
他顿了顿,將手里的风车递了过去。
“然后,把这个,塞进他的手里。”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具即將诞生的尸体一眼,径直向转运站外走去。当他的身影即將融入黑暗时,他那如同来自九幽地府的声音,在空旷的转运站里,留下了最后的迴响:
“最后,找一个公共电话,用他的名义,给76號的周主任打个电话。”
“告诉他,杨老板送了他一份大礼,地址,就在百乐门后巷。请他,亲自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