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雾都的脸 金融暗战:烽火票根
英雄与墮落,苦难与奢靡,被一条条崎嶇的石板路,如此荒诞却又真实地分割开来。苏明远甚至看到,一个衣衫襤褸的小女孩,赤著脚,眼巴巴地望著一个穿著蕾丝洋裙、正在舔著奶油冰棍的富家小姐,那眼神里的渴望与麻木,像一根针,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他原以为,大后方是民族的希望所在,是一片纯粹的、为了抗战而眾志成城的净土。可眼前的一切,却像一盆冰水,將他从上海带来的那一腔热血,浇得半凉。
车队最终在一处位於半山腰、戒备森严的院落前停了下来。这里绿树成荫,环境清幽,与山下的嘈杂判若两界。院门上掛著一块黑色的木匾,上面是三个鎏金大字——“山城静苑”。
名字风雅,但门口荷枪实弹的卫兵和院墙上拉著的铁丝网,都在无声地诉说著,这里並非一处寻常的宅邸。
眾人下车,方豪走在最前面,引领著他们穿过庭院,走进一栋两层高的西式小楼。楼內的陈设算不上奢华,但一应俱全,打扫得一尘不染。
“三位,”方豪停在客厅中央,他的语气恢復了最初的职业化,“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在重庆的家。为了各位的安全,没有我的允许,请不要擅自离开静苑。生活上的一切需要,都可以告诉外面的勤务兵。”
名为“家”,实为囚笼。
“戴老板今晚有重要的会议,”罗秘书在一旁补充道,“他交代,请三位好好休息。明天,他会亲自登门拜访。”
说完,罗秘书便带著他的人转身离去,留下方豪和他的几名下属。
方豪为三人分別指派了房间。苏明远的房间在一楼,沈砚之和林秀芝的房间则在二楼相邻的位置。当沉重的木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时,旅途的疲惫和精神上的重压,才如同潮水般真正袭来。
苏明远背靠著冰冷的房门,缓缓滑坐在地。他从口袋里颤抖著掏出那块怀表,摩挲著冰冷的表壳,前所未有的恐惧与责任感,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军统的人以为,他们捕获的,是沈砚之那颗无价的大脑。
可他们根本不知道,真正能决定这场战爭走向的、那张描绘著国家地下血脉的地图,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而在二楼,沈砚之正站在窗前,默默地注视著院子里那个不苟言笑、如同钟錶般精准地指挥著卫兵布防的男人。那人正是方豪的副手,代號“钟錶匠”。
林秀芝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沈砚之的目光,越过“钟錶匠”,越过高墙,投向了那片被万家灯火与浓雾笼罩的、巨大的、充满未知的城市。
“我在想,”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这座城市,和上海一样,都是一个巨大的迷宫。只不过,这里的墙更高,雾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