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才从头说起，细细道来：

“我八年前到东庄村投奔姑丈家，听说东庄村地下有矿，一直传官府要建炭场。

姑丈他们都不乐意，说这村子汉朝就有了，建炭场会毁了几百年的祖宅，还请里正去县里求告过几回。

我们年轻人都挺高兴，听说做炭工挣得多。不料炭场一直没等到，把马贼等来了，

三不五时进村，开始还不怎么伤人，只抢粮食钱財，渐渐来得越来越密，一个月要抢两三趟，……”

赫连皱眉道：“东庄村虽不算太小，也不到百户人家，哪有这么多东西好抢？”

“是啊，我们也奇怪，挨家挨户翻箱倒柜地搜刮，有些后生忍不住跟他们动上手，一刀就给杀了，还糟蹋女人，唉……

大伙儿扛不住，开始往外逃，我走时程老伯已经带著他女儿搬去县城里了。”

“那后来怎么又回来了？”

“我跟姑丈一家逃去邻县，过了三年，听说官府在东庄村那边派了官兵，有哨所巡防，马贼不大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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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姑丈虽然思念祖宅，也不敢回去，我倒是溜回去过一次，就是那次遇见程老伯。

我摸进村本想看看还剩些什么能捡回去，老远就望见十几个马贼在程老伯的院子里，似乎在逼问他什么。

那时村里的房子都破败了，程老伯的屋子也塌了一半，我奇怪他为啥回来，就大著胆子凑近点，听那马贼头子好像在问他『爆兔在哪？』”

“爆兔在哪？”赫连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马贼头子说的是我们华文，只是北狄口音有点彆扭，反覆问这句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程老伯不说，他们就先砍了他一只手，然后再砍一只，再然后砍腿……”

刘阿才说不下去了。

赫连铁青著脸，沉默不语，良久才问：“后来呢？”

“他们杀了程老伯，忽然不知从哪里衝出一队官兵，跟马贼打起来。我已经嚇得半死，趁他们打的时候赶紧逃走了。”

赫连颤声问：“程老伯的女儿……你见到了吗？”

“那天没有，不在当场。”刘阿才肯定地说。

“那伙马贼后来有消息吗？”

刘阿才摇摇头：

“其实听说当时已经很久没见到马贼了，不知那天怎么又来了。之后我再没敢回来，直到两年前我听说东山石炭场已经开了很久，马贼早就被剿灭了，我才回来应工。”

赫连贞一点点头，声音低沉地道：“阿才哥，多谢你，了结我一桩心事。”

他心头烦闷，起身避开热闹痛饮的炭工们，走到僻静的角落独自坐下。

如何为程老伯报仇？

小诗姐姐在哪里？

他毫无头绪，茫然地望著黑沉沉的荒野发愣。

夜渐深了，吃饱喝足的炭工们横七竖八，在窝棚里沉沉睡去。

忽然，赫连贞一感到有些异样。

窝棚里鼾声如雷，此起彼伏，但他还是听得出极细微的动静，像是数十只老鼠从四面八方缓缓向自己逼近。

老鼠不会有这样的敌意，不足以让他感觉到危险。

他凝目望向身周的黑暗中，今夜没有雪，只有寒风呼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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