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数九寒冬的深夜翻山越岭有点辛苦，但马贼两三个月才来做一趟买卖，看在朱员外的银子份上，鹰爪冯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

毕竟晋阳他那一大家子每月销不菲，更別说自己在雁门县养的两个相好的也是能钱的主。

他不大一会已爬上山顶，另一面是陡峭的悬崖。向北凝目望去，可见黑沉沉的山下闪动著几点稀微的灯火。

“这帮马贼，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他心里想。

他带来的人都是熟手，上到山顶不用吩咐，麻利地取出两道绳梯绑在树上，另一头拋下崖去，先攀下去两个人，然后將一副副货物担子用长绳绑牢，慢慢吊下，人再鱼贯而下。

鹰爪冯守在最后。晋北的冬夜，寒风格外刺骨。他將老羊皮袄的领子高高竖起，缩著脖子，仍感觉仿佛有刀子在銼脸上的伤口。

打人不打脸，他四十岁后主要靠交情和规矩行走在这三晋大地上，不到必要时不出手，头脸再没受过伤，谁知道前几天夜里挨了那个捕快小子狠狠一拳。

疼痛倒在其次，麻烦的是雁门第一高手的神话眼看要被戳穿了。

而且他还少了两颗牙，简直没法见人。到了他这个年纪，每一颗牙都相当宝贵。

鹰爪冯恨恨地打算找回场子，却被朱员外拦住：

“那小子是陈县令內弟，功夫很扎手，北狄的熊羆死士都被他杀了，何铁山和坑道鼠也栽在他手里，风头正盛，不可轻敌。別跟他正面衝突，且待我找到机会，慢慢炮製他。”

朱员外是自己的衣食父母，鹰爪冯不敢不听。

很快朱员外就营造了静心茶坊的局中局，没想到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竟被那小子破了，还把朱二公子搭了进去。

这一场惨败，加上脸上钻心的疼痛，让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他打算办完今晚这桩事，明天就去约战赫连贞一。

手下人全下崖去了，只留两个在崖顶接应，鹰爪冯紧了紧腰带，一手举著油灯，一手拉著绳梯，不紧不慢地攀下，一路还盘算著如何教训赫连贞一。

离地面只有五六丈高，看得见人和货了，他脑子里已经否决了好几种报仇的方式，似乎都不解气。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像被什么野兽盯上，没来由打了个冷战。

他把油灯举高，想看清周围。

昏黄的灯影下，他看见了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睛。

眼中闪著慑人的寒光，却还对他笑了笑。

“是赫连贞一那小子！”

鹰爪冯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仇人，赫连的身影忽然从黑暗的岩壁上跃出，迅疾无比地迎面扑来。

那只坚硬的拳头已破空而至，第二次砸在他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使鹰爪冯抓不住绳梯，身体直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地上，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