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鸽子巷，往东数第三间屋子。

郭贵耀上前敲门：“咚咚咚”三下重、两下轻。

对完暗號，院子门才缓缓敞开，“咯吱”一声，带著淡淡的木料摩擦声。

“来买货的？”

一个刀疤脸探出头问道。

郭贵耀点头：“跟大鬍子约好的，杜家那边打过招呼。”

他强装镇定，面无表情地开口。

刀疤脸看了看郭贵耀，又扫了眼他身后几人，这才把门完全敞开让他们进来，隨后“咯吱”一声，又將门紧紧合上。

跟著刀疤脸，郭贵耀很快到了院子里。

“还以为是哪路神仙，原来是沭水县杜家那边的人。钱带来了没？”

大鬍子开口，模样跟鸡公岭的马子有得一拼。

头戴毡帽，腰间挎枪，走起路来大马金刀，满是凶悍。

郭贵耀恪守著道上的规矩，板板正正地对著大鬍子轻声笑道：“钱货两清，见了货才能给钱。”

他自己丟脸没关係，绝不能给身后的寧家丟脸。

“一个以前跑单帮的，现如今倒不得了，成了杜家的人，还敢跟俺大鬍子讲条件？就你小子，凭什么？”

大鬍子没被郭贵耀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双眼瞪得似铜铃，腰间的王八盒子“啪”地往旁边黄梨木桌板上一拍，大有隨时翻脸的架势。

郭贵耀心里发颤，面上却依旧平静，丝毫不在意大鬍子的恐嚇，双目平视前方，径直在一旁的长板凳上施施然坐下，冷声道：“眼下外面战火连天，北洋军阀被打得连连败退，以后这天下是什么光景，谁也说不准。

一个跑单帮的，成了杜家的人来买枪买子弹，又算得了什么？

今天大鬍子老大要是应下这生意，该给的银钱一个子儿都不会少；要是不打算做，俺郭贵耀也能转头找別人。

在这镇子里头，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卖军火的又不止你一家，只要捨得银钱，再找个人合作也不是难事。”

“怎么跟我们老大说话呢？”

刀疤脸突然举枪，对著郭贵耀大声喝斥。

郭贵耀硬气。

他身后的柱子等人更硬气。

连马子都打过，还怕这些做生意的混混？

当即，柱子和几个弟兄纷纷举枪，动作利落，枪口直直对准院子里的十几个人。

见这架势，郭贵耀更不能往后缩。

他梗著脖子，今天哪怕是装，也要装出硬气来，目光直直盯著大鬍子冷声道：“现在，这生意你究竟是做，还是不做？”

他再度开口追问。

“买卖不成仁义在，俺郭贵耀以前的確是跑单帮的，可跑单帮的在道上认识的人也不少。你大鬍子还有你背后这些兄弟打算撤的事，能瞒得过別人，可瞒不过俺郭贵耀。”

郭贵耀说著，“你大鬍子要不要想想。现如今明面上你人多枪多，可暗地里是谁人多枪多，还不一定。”

“指不定此刻你们的人拿著枪对著我们的脑袋，我们的人也同样拿著枪对著你大鬍子的脑袋。大不了今天就比比谁能豁得出去，谁的命更不值钱。”

话音落下。

郭贵耀“嗖”地站起身，同时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枪。

枪身微凉，黑漆漆的枪口早已打开保险，直直对著大鬍子的脑袋，隨时能开枪。

这一刻，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到了极致，隨时隨地都可能火併。

可郭贵耀方才的一番话，让大鬍子这群人没了十足把握。

他们打探到的消息是，郭贵耀带了十几个弟兄来，可眼下只见到不到一半人，难不成真被对方识破了计？

大鬍子一时间胡思乱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