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细细雨丝，淅淅沥沥，洗去漫天尘烟。

山崩的余响渐散。

几具僧侣尸身横臥在地，面容凝固，犹带惊色。他们离山最近，未及反应，便被土石吞没。

当中。

多数为鸡鸣寺之人。

黄住持闭目转珠，指节发白。

这些弟子都是他亲自挑选的苗子，本不该折在此处。

“阿弥陀佛——”

一声悠长的佛號传自身后。

眾人抬头，见一位青衣老僧踏云而至，手持九环锡杖，正是青沼寺方丈，明觉大师。

他落在尸旁，看著几张年轻的面容，伸手抚过僧人双眼。

“痴儿...”

明觉方丈长嘆一声，盘膝而坐。

九环锡杖插在身旁，开始诵念《往生咒》。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在雨幕中迴荡。

楚雅皱起眉头。

眾人沉默，唯有雨声与经声交织。

“今日之事，本不该发生。”

明觉方丈诵经完毕，缓缓起身。他看向楚雅，眼中儘是悲悯：“一念之差，便是数条性命。楚巡检，你可曾想过，若先前不生出玩念之心，你我几人法宝齐上，哪会叫麻蜂道人有出手崩山的机会？”

“我....”

楚雅嘴唇颤抖，终究没有回答。

她本是来此歷练，阅歷不足，今日之事，十分愧疚。

细雨渐密，打湿了僧袍，也冲淡了地上的血跡。但有些东西，终究是洗不去的。

远处——

许戒甲静立雨中，他看著尸体，心里却无丝毫情绪波动。

生死一瞬，原来这般轻易。

他垂眸。

看著自己的手。

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变得越发冷漠。

疤脸、楼生.....

一路行来，出手变的毫不犹豫，心似寒铁，愈修愈冷。

修真。

修的究竟是什么？

是长生？是逍遥？还是....將自己修成一块无情的石头？

“师弟。”

宿永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许戒甲抬眼，见师兄狠厉敛尽，眉宇间仍带三分锐意。

“在想什么？”

“在想...离別。”

宿永怀低笑：“死几个人，便动摇道心？”

“非是动摇。”许戒甲摇头，“只是忽然觉得，这一路走来，丟了些不该丟的东西。”

宿永怀目光扫过地上尸身，淡淡道：“修真路上，不是杀人，便是被杀。麻蜂道人想同归於尽，若他们不替你挡灾，死的便是你了。”

顿了顿，他又道：“若真觉不適，记住此刻感触便是。修真非是让你绝情，而是让你面对是非，仍能守住本真。”

本真？

许戒甲默然。

“走吧。”宿永怀拂袖转身，“该夺峰了。”

楚雅已收旗而立，面色微沉。此番虽诛老道，却失人手，毁灵地，算不得圆满。

“诸位。”

她环顾四周，深吸口气，“此番是我考虑不周，我楚家所占两座岭，会无偿分一座给鸡鸣寺。”沉默片刻，她又道：“麻蜂道人已死，山岭崩塌，想必已经威震山中邪修，云鹤道友、明觉方丈隨我入山，林道友、笑容道长，巡视山岭情况，防备筑基修士出手袭击，其余人，各自攻峰，至於十岭，等我回来后，再进行商议。”

几人一一点头。

“等等吧。”

明觉方丈忽然出声，道：“叫黄师弟先收敛尸骨，若真有御兽门修士，他也不会这么急促。”

“....是我考虑不周。”

楚雅低头。

雨下了许久，黄住持念完经，终於起身。

“走吧。”

几个筑基修士乘舟离开。

剩余宗门的练气修士，互相看了几眼，一一成队，纷纷钻入黄棲山中。

百峰之爭，开始了。

“师弟，走。”

“嗯。”

许戒甲看了一眼雨中的山岭，深吸一口气，转身跟上宿永怀、青萍二人。

修真之路，终究是要走下去的。

至於答案....

或许，走著走著，就能明白了吧。

道途漫漫。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