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天罗地网 朕的先生,休想逃!
那只攥紧的拳头,青筋毕露,在道袍宽大的袖子里微微颤抖。
顾云舟鬆开了手。
他没有愤怒地咆哮,也没有惊慌失措地逃窜。
他只是转身,像个没事人一样,逆著涌向告示栏的人流,一步步往回走。
周围的喧囂仿佛隔著一层厚厚的玻璃。
“断腿!我的天爷,陛下这是疯了吗?”
“疯?你懂个屁!这叫师生情深!你看,怕先生跑丟了,寧愿打断腿也要找回来!”
“黄金万两!万户侯!老子这辈子要是能挣到个零头就知足了!”
“別做梦了,帝师那是神仙人物,能让你我这种凡人找到?”
这些声音钻进耳朵里,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杂音。
顾云舟的脑子,此刻前所未有的清醒。
那股衝上头顶的血气,已经迅速冷却,凝结成冰冷的、坚硬的杀意。
他被耍了。
彻头彻尾。
什么休克疗法,什么让她成长,都是他这个现代社畜的一厢情愿。
他用自己那套有限的职场宫斗经验去揣摩一个真正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还是个已经彻底黑化的病娇。
简直就是拿著幼儿园的算术题,去解宇宙大爆炸的终极公式。
蠢得冒泡。
他以为他在大气层,结果人家萧青鸞直接掀了桌子,站在太阳系外,用整个王朝的引力场对著他一个人开炮。
玩不起,她压根就没想玩。
她只想把他按在地上,打断骨头,拖回那个用黄金和权力打造的笼子里。
顾云舟面无表情地走回了酒馆,在眾人惊愕的目光中,拿起了桌上那壶没喝完的酒,仰头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液顺著喉咙烧下去,总算驱散了那股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寒气。
他抹了把嘴,转身就走。
白云观。
当他气喘吁吁地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时,清风老道长正坐在院子里,悠悠地煮著一壶茶。
“回来了?”老道长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折返。
“道长,我得走了。”顾云舟开门见山,声音里带著一丝沙哑。
“哦。”老道长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伸手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推到他对面,“喝完再走。”
顾云舟看著那杯清澈的茶水,里面的茶叶载沉载浮。
他知道,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那张白纸皇榜贴出来,整个大炎王朝都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猎场。而他,就是那头被悬赏了独一无二价格的猎物。
很快,就会有嗅觉最灵敏的猎犬循著味儿找上门来。
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多谢道长这三日的收留。”
清风老道长这才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藏著一片星空。他嘆了口气,站起身,从屋里拿出一顶宽檐的斗笠,还有一包沉甸甸的乾粮。
“拿著吧。”
顾云舟伸手接过。
“红尘万丈,皆是樊笼。”老道长看著他,悠悠地说道,“你逃不出她的笼子,也逃不出自己的笼子。”
顾云舟戴上斗笠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没有反驳,只是低声说了句“告辞”,便转身大步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看著他消失在山路尽头的背影,清风老道长摇了摇头,端起自己的茶杯,喃喃自语。
“疯了一个,这又要疯一个……唉,这天下,热闹了。”
顾云舟刚离开道观不到一个时辰。
“砰!”
白云观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穿著捕头服饰,腰挎长刀的精悍男人大步走了进来,眼神锐利如鹰。
“所有人不许动!官府办案!”
来人正是这附近县城的王捕头。他身后,跟著十几个衙役,牵著两条吐著长舌头的猎犬。
那两条猎犬一进院子,就疯狂地抽动著鼻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最后齐齐冲向顾云舟刚才坐过的那个石凳。
王捕头眼睛一亮,快步跟了过去。
他看著石桌上那个尚有余温的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
万户侯!
这三个字,从昨天开始,就在他脑子里疯狂地转悠。
他对著清风老道长一抱拳,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老神仙,刚才是不是有个戴斗笠的道友来过?”
清风老道长睁开眼,淡然道:“贫道不知。”
“不知?”王捕头冷笑一声,“我的狗,可是知道得很。它们说,那人刚走。往哪个方向走的,道长最好想清楚了再说。毕竟,窝藏朝廷钦犯,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清风老道长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王捕头也不再废话,一挥手,“给我搜!他肯定往后山跑了!放狗!”
两条猎犬发出一声兴奋的咆哮,如同离弦之箭,朝著后山的方向猛衝而去。
王捕头带著人,紧隨其后。
山林之中,顾云舟正在艰难跋涉。
他没有走寻常的山路,而是专挑那些没有路、布满荆棘的密林钻。
养尊处优惯的人,体能能有多好,此刻,他肺里火辣辣的疼,双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但他不敢停。
他能想像到身后追兵的疯狂。
那不是普通的追捕。那是被黄金和爵位点燃的贪婪,足以让任何人都变成不畏生死的疯狗。
他手脚並用,狼狈地爬上一处山坡,回头望去。
只见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火把正在迅速集结,隱约还能听到猎犬的吠叫声。
他心里一沉。
来得好快!
他不敢多看,咬著牙继续往山林深处跑。
他必须在天黑之前,儘可能地拉开距离,找到一个能藏身的地方。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追捕他的,根本不止是官府的人。
他路过一处山涧时,看到两个扛著锄头的农夫,正贼眉鼠眼地在林子里四处张望。
他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听到他们的对话。
“你说,那帝师真长三头六臂不成?怎么就值万户侯?”
“管他长啥样!要是让咱哥俩碰上,直接一锄头放倒,打断腿拖到县衙去,下半辈子就吃穿不愁了!”
顾云舟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他看到了。
那两个农夫的眼睛里,闪烁著同一种光。
不是对帝师的敬畏,也不是对皇权的恐惧,而是对財富最原始、最赤裸的贪婪。
萧青鸞这一招,太毒了。
她不是在用权力压人,她是在用人性本身,来编织这张天罗地网。
她把整个大炎王朝的人心,都变成了他的敌人。
顾云舟悄无声息地退走,绕开了那两个农夫。
接下来的路上,他碰到了进山打猎的猎户,碰到了採药的药农,甚至还碰到了几个一看就不好惹的、背著刀剑的江湖人士。
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在搜寻。
他们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视著周围的每一寸土地,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角落。
顾云舟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掉进了狼群里的兔子,周围的每一双眼睛,都充满了致命的威胁。
傍晚时分,他终於跑到了一条河边。
河水湍急,能暂时掩盖他的气味,阻断猎犬的追踪。
他累得几乎虚脱,趴在河边,大口大口地喝著冰冷的河水。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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