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渔便是这快成了汉子的少年郎！

十二岁的半大小子，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尤其是长在水边的男娃子们，成群结伙的跟下饺子一样扎进了水里，看谁憋气长，比谁抓的鱼多，又顺便比划比划哪个的小枪头大小，再说些少年郎们懵懂的荤话，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哭哭笑笑！

路过的骨朵们还半害羞半遮掩著挽著同伴的胳膊走过，嘴里啐骂，低著头的眼角却还是要瞟上一眼，又与同行的红了脸皮悄悄说些小话，急急的脚步都快將篮子里鱼虾顛出几个来。

大婶子们却可以毫无顾忌当著这些光屁股猴子们的面儿，一边捶打著石板上的衣物，一边谈论著谁家的伢子身板、年纪、相貌，跟谁家女子般配，顺口再对自家伢子骂上几句“不爭气”的话来，可脸上都是满意的笑容。

眼见的湖里的几个水猴子开始小声说话，神情怪异，大婶子们就觉察出不对劲儿来。

水牛的娘立时站起身来，敦实的身子里发出狮子吼，“兔崽子们，又有啥坏心思了？啊？敢去大黑窟窿一步，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说罢，扬了扬手里打衣服的板子，胳膊粗的木板子上水珠飞扬。

几个娃子哪里敢说出个屁来，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石板路上响起“嘟、嘟”的拐棍声，隨后便听瞎娘喊道：“小渔儿，该回家吃饭了！赶紧的！”

“晓得了，娘”，江小渔穿出水面急忙应道。

那几个尷尬中的小后生子们也隨口答应起来，也是一鬨而散，滴滴答答的水把岸边的石头都打湿了。

“瞎娘，我们几个看著呢，出不了大乱子！”水牛他娘一边拧著水牛的耳朵，一边与瞎娘说话。

瞎娘停住了脚步，下巴頦倚著拐杖头说道：“这些娃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得看紧嘍，不然出了乱子就难收拾了！”

江小渔湿漉漉出现在瞎娘身边，一手捋著满脸的水珠，一手搀著瞎娘的胳膊，道：“娘，今晚做啥好吃的了？孩儿都饿坏了！”

瞎娘哼了一声不理会，任由江小渔搀著一步步向家走去。

瞎娘先是点燃了三支香敬了天地人，口里又念叨了许多听不懂的话，才將三支清香插进了香炉。

佛龕一片香雾繚绕，当著佛祖的面，一只小手悄悄伸了出去，眨眼间供桌上一粒桃子就不见了。

瞎娘好似毫无觉察，吩咐著江小渔收拾饭菜，两碗白粥，一盘咸菜鱼乾，一碗酱燜的杂鱼，摆在院子的石桌上。

江小渔吃得稀里哗啦的香甜，瞎娘就坐在一旁静听，很是欣慰。

江小渔扒拉完最后一口饭，又夹了一根咸菜丝放进嘴里砸吧著味道，刚要说话，便听瞎娘道：“以后莫要去拿那些贡品，怕没好处！”

江小渔倒没尷尬，他知道瞎娘眼睛虽瞎，但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咽下咸菜丝，诚恳回道：“娘，反正他们也吃不著，与其放著坏掉，还不如放进孩儿的肚子里，这样长了力气，打了更多的鱼虾好孝敬娘！”

“金算盘教你的？”瞎娘有些无奈道：“也不知道你们这学堂都念些啥书！”

二当家金算盘长得肥脸小眼，细细的山羊鬍，既会打算盘算帐，又会念诗颂文，再有那么一手占卜看卦望星的本事，便被江大麻子倚为军师之衔。

可偏偏这金算盘好为人师，每日上半晌便是鱉鰲岛学堂“学仕堂”开课之时，日日里读的是仁义礼智信，口口传的是孝悌忠廉耻，只把这些水边的娃子们愁得昏沉沉不知所云。

“大算盘每天摇头晃脑就念些听不懂的经！”江小渔想著金算盘那副作派，揶揄道。

“娘啊，这天下真有神佛保佑吗？”江小渔又小心问道，想著金算盘给自己起的“江小渔”的大號，也就不再说起金算盘的坏话。

“咱们这些百姓不求大富大贵的，也就求个心安平顺！”瞎娘隨口答道。

“那有没有妖怪呀？”江小渔忽然问道，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妖怪？”瞎娘忽然顿住了，好半晌才说道：“神呀、鬼呀的，谁知道呢！”

“哦！”江小渔答应了声，又问了句：“那河神是不是住在黑窟窿里？我昨晚还梦见了湖底拿著刀叉的虾精鱉怪呢！一个个长得怪里怪气的！”

瞎娘下意识摸了一把碗筷，说道：“饭菜都凉了！”，便不再出声。

末了，瞎娘悠悠说了句：“都是命里註定的！”

江小渔似懂非懂，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