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钦差」驾到 酒小七宠溺甜文经典(共8册)
唐天远连忙张开手臂去接她,眼看著谭铃音要坠入他的怀抱,却突然有一双手横插过来。
谭清辰抱著自家姐姐,警惕地看著唐天远。
谭铃音从清辰的怀里跳下来,夸张地拍了拍胸口,惊魂甫定。
谭清辰冷著脸,拉著姐姐快步走开。他脚步飞快,谭铃音的腿不如他的长,被他拉著,几乎是在飞奔。
谭铃音还惦记著自己的伟大牺牲,远远地对县令大人说道:“唐飞龙,言而无信的是乌龟!”
那你也不知做过多少次乌龟了,唐天远心想。他指挥人把梯子搬走,围观的眾人见无戏可看,也就纷纷离去。不一会儿,大堂又恢復了之前的庄严肃静。
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这边谭清辰一口气把谭铃音拉回古堂书舍,他皱眉看著她,想要听她的解释。
谭铃音连忙把事情说清楚了,又骂了骂那可耻的唐飞龙,泄愤。
谭清辰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继而又拉长了脸:那也不能隨便爬房子,危险!
“知道了知道了,囉唆,”谭铃音摆摆手,“有没有饭吃,饿死了!”
饭菜都还温著,不用热。两姐弟用了晚饭,坐著喝茶聊天。谭铃音看到糖糖走进来,小肚子吃得溜圆,走路都有些吃力了。
她指著它说道:“跑了这大半日,原来在这里猫著。”
谭清辰笑著把糖糖抱起来,摸著它的头。
谭铃音整天被那浑蛋县令在耳边念叨“这不是狗这不是狗这不是狗”,於是也就有点怀疑了。她问道:“清辰,糖糖有毛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谭清辰没办法描述,於是铺开纸给她画了张画。
一只似猫似狗的脸,长著满脸大麻子。谭铃音觉得清辰一定是在逗她。
孙员外在本县最好的酒楼里宴请了唐天远,同时受邀的还有周县丞、齐员外及其子齐瑞,另外从花楼里找来几个姑娘作陪。孙员外知道县令大人是读书人,不爱那些庸脂俗粉,因此找的都是清秀佳人。可惜不管多清秀,那也是风月场上作惯的人,自带一种风尘媚態。她们看到县令大人这样斯文俊秀的人物,也难免意动,故意说著暗语打趣他。
唐天远有的听懂了,有的没听懂,但总之不是什么好话。他从来都不爱跟妓女们打交道,这会儿为了眼前局面著想,也只得忍著吃了几杯敬酒。
周正道觉得这小县令还挺会装模作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孙员外看著气氛差不多了,便问及齐瑞今年的乡试准备得如何。
齐员外答道:“犬子不才,中了秀才已经不错,人的命天註定,这次能不能得个功名,尽人事听天命吧。”
几人便道他谦逊,又顺带著开始恭维县令大人,毕竟他是在座诸人里头学问最高的。
孙员外趁机向齐员外示好,对唐天远说道:“大人是天子门生,年少有为,齐公子倘若能得大人指点一二,今年的秋试定能高枕无忧了。”
唐天远本是个考霸,当初乡试就是京城的解元,后来殿试得第三名,也並不在於学问高低,而多半是因为他的脸能胜任“探花”一名,皇帝陛下就愉快地如此决定了。现在,唐天远本来是不介意提点齐瑞一二的,可是一看到齐瑞手中那把“唐天远亲题”的摺扇,他就没什么心思了。於是说了几句漂亮但不实用的教导。
孙员外这才说到正题,“齐公子如今出息了,齐员外往后只等著享清福吧!”
齐员外忙道:“哪里,儿女都是债。”
孙员外点头,抬起袖子擦著眼角,哽咽道:“说的是呢,也不知道我上辈子欠那不成器的儿子多少,叫他这辈子来如此作害我家。”
眾人连忙宽慰他。
唐天远冷眼看齐员外父子,他们的表情有些勉强,似乎並非真心与孙家和好。他更加肯定,这齐氏父子是受了孙员外的胁迫。
“孙员外放宽些心,令郎之案並非没有转机。”唐天远说道。
孙员外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问道:“真的?”
“此事还须从长计议,我们今天只喝酒,不谈公事。”
孙员外自然知道现在不是谈事的场合,不过有了县令大人那一句话,他也就真的放下心来。
宴会的气氛又轻鬆起来。眾人推杯换盏,言谈热络。一个坐在唐天远身边的姑娘喝得杏眼矇矓,一只酥手按著唐天远的肩头,另一手端著酒杯往他唇边送。
唐天远很想把她掀翻在地。当然,忍了。他接过酒杯放在桌上,偏开肩,躲开她的手。
那姑娘便捂著心口娇声道:“大人如此不解风情,莫不是嫌弃奴家了?”
雅间外,谭铃音听著里面的谈话声,气得咬牙切齿,爪子在门上挠啊挠。幸好她指甲不长,未挠出太大的声响。
谭铃音觉得自己很可能被里头那浑蛋县令骗了。这花天酒地的,怎么看都像是干坏事的前奏。她耳朵贴著门缝,想听清里面唐天远会如何跟这些风尘女子勾搭,可惜他惜字如金,未发一言,只有一些旁的人跟著乱起鬨。
谭铃音听著听著,突然觉得光线变暗了,她有些奇怪,一扭头,发现眼前多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也在听里头的动静。从她的位置,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谭铃音惊得连忙跳开,“你你你……你谁呀?”
“嘘——”那人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大概是因为此人身上有种凛冽的气势,使她有些敬畏,因此谭铃音果然闭了口,连呼吸都变轻了。
那人便转脸正对著门,突然抬脚。
嘭!
谭铃音:“……”谁能告诉她这样的噤声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门被十足的脚力撞得大开,里头的人受了惊嚇,丟了筷子失了盏,室內乒桌球乓的清脆声音伴隨著女人的尖叫。几个姑娘有抱脑袋的,有往男人怀里扎的。
唐天远本来还挺淡定,直到他旁边那个姑娘一头扎进他怀里。
他一抬头,正好看到谭铃音在看他。唐天远这回没忍住,毫不犹豫地一把將那姑娘掀开。
姑娘直接向后翻去,倒在地上,又一次失声尖叫。
其他雅间的客人听到动静,好奇地开门探头看。楼下的伙计也跑上来,可惜的是尚未近前,突然感觉脸侧有一阵凉意滑过,伙计站定,呆呆地看著擦著耳畔钉在柱子上的一把匕首,嚇得两腿打起摆子。
离那人如此之近,谭铃音也没看出他是怎样出手的。她禁不住感嘆,自己的眼神竟已经差到如此地步。
“滚。”那人只说了一个字。
这一个字很奏效,伙计跌跌撞撞地要往楼下跑,他两腿发软,一失足,直接就滚下去了。
那人十分惊奇,“还是真滚的。”
其他雅间的客人也嚇得跑下楼。二楼一时清了场。
谭铃音跑过去,用力把那匕首拔下来,双手递还给他,“大侠,您的刀。”
唐天远鄙夷地看著她。
“谢谢,”那人把匕首收好,“其实我不太喜欢动手,”他说著,看向雅间內眾人,“喝喝酒,行行乐,就把人命官司给解决了,真是笔好买卖。”
眾人这才从震惊中恢復过来,孙员外怒道:“你是何人?!”
来人穿著一身暗红色绣金丝的直裰,腰带上镶著一大块剔透的羊脂白玉,长得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他走进去,“不认识我没关係,你们一定认识它。”说著,把一个小包袱重重往桌上一放。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此人在捣什么鬼。
唐天远把那包袱打开,顿时变了脸色,“这是钦差的关防。”
钦差的关防很好认,普通官印是正方形的,钦差关防是长方形的;普通官印用朱红色印泥,而钦差关防的印跡则是紫红色的,俗称紫花大印。
周正道也是识货的,惊得山羊鬍子几乎翘起来。他看著来人,“你是……你是……”
“我是唐天远,奉旨巡查南直隶省百姓民生。”他拉了把椅子坐下。
唐天远连忙跪下,“下官铜陵县令唐飞龙,参见大人。”
其他人都跟著跪了。这其中,周正道比別人都骇惧,额上早已冒了一层汗。这事来得太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可若是怀疑此事真假——谁閒的没事脑子长包去偽造钦差关防?嫌自己活得太长吗?而且,他以前见过一次钦差关防,这一个怎么看都不像是偽造的。
也就是说,眼前这人確实是钦差无疑。
周正道心臟扑腾扑腾狂跳,他现在只想確定一件事,这钦差只是为了巡查民生吗?还是说,有別的目的?
自称唐天远的人接著说道:“本官路过此地,恰好听说了一件趣事,倒是应了『千金之子,不死於市』的话。唐大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唐天远低头答道:“大人,愚民乱传,不足为信。”
“哦?那么你倒是给本官解释一下,为何孙不凡杀人一案过了那么多天,迟迟未曾上报刑部?”
“下官……”
那人重重一拍桌子,震得桌上杯盘摇晃,底下跪的人均是一抖,嚇得肝都要碎了。
“分明是你受了孙家之贿,意图徇私枉法,是也不是?!”他说著,不看唐天远,却是横了孙员外一眼。
孙员外连忙摇头,“大人,冤枉!”
“下官不敢,请大人明察。”
他摆摆手,“本官可懒得查。我不管你们私底下做了什么,这事既然被我遇上了,合该齐蕙能死个瞑目。唐飞龙!”
“下官在。”
“明日便把此案原封不动地上报刑部,倘若再有延误,你这乌纱帽就摘了吧。”
“是。下官不敢。”
谭铃音目睹了整个反转过程,暗自感嘆,不愧是唐天远,果然不同凡响。
钦差大人觉得自己既然都来到这地界上了,就很有必要突击检查一下铜陵县令的日常工作。
当然,身为高贵又神秘的钦差,那必然是要低调行事的,不需要太多人陪同。
其实也没有太多人愿意陪同,孙员外齐员外已经做好充分准备,单等钦差大人一声令下就有多远滚多远;齐瑞因之前曾在县令大人面前吹牛说和唐天远同过床,现在看到本尊,满脑子就一个字:跑。
至於周正道,他现在一心想著怎么样和知府大人通风报信。
唯一涎著脸死赖著不离开的就只有谭铃音了。
人长得俊,读书强,武功好,又充满了正义感,这简直就是万人迷了。把这钦差大人与那见钱眼看的县令相对比,高下立判。
谭铃音本来就对传说中的唐天远有些倾慕,现在看到真人,再狗腿也不为过。
唐天远都看不下去了。他总觉得谭铃音下一步就会掏出根绳子拴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把绳头递给郑少封。
没错,这假钦差的真名是郑少封。此人是已致仕的內阁前首辅的第三子。当初他在唐天远的帮助下勉勉强强考中举人,再往上就无心也无力了。
在唐天远这种学霸的眼中,举人只能算是脱离文盲的阶段。自然,人的价值不能由学问高低来决定。比如郑少封,读书不行,练武却很有天分,唐天远觉得,三个他绑在一起弄个三头六臂,也未必能打得过一个郑少封。
因此郑少封没有勉强自己继续考试,而是带著举人的光环参军了。他在边关待了几年,打过仗——其实就是专门抢劫边境上不断侵扰的蒙古土匪,杀过人——土匪不听话只能抄刀砍嘍,閒暇时再追追姑娘——没追上……总之小日子过得很充实。后来他情场失意战场得意,骚扰得蒙古土匪都感嘆那个姓郑的太不要脸。和平时期挣点军功不容易,皇上很慷慨,授了他从三品怀远將军,又升授定远將军。
二十多岁混到这样的程度,算是年少有为了。
荣归故里之后,郑少封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渐渐又有些不安分。皇上怕他寂寞,就打发他南下,让他接任安庆卫指挥同知。
这是个什么意思?
你只消把地图打开,拿手指粗略地量一下,就可以看出,安庆在铜陵县西南方二百多里处。两地之间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来往都很方便。唐天远在下游喊一嗓子,上游的郑少封就可以划著名小船顺流而下来找他玩耍了。
那么换作是急行军呢?若是全速前进,快的话当日即可到达,慢一点,也可在次日到达。
总之,这颗钉子楔得那叫一个稳准狠。
安庆是个军事要衝,这里的驻军也比较精良。而且,在安庆卫与铜陵县之间,夹著个池州府衙。一般情况下,军事系统和行政系统相互独立,双方儘量互不干涉,当然,偶尔有点小矛盾在所难免。
也就是说,如果池州知府不听话,郑少封往东一伸手就能抓到他。
自然,以上只是最理想的状態,具体要如何实现,还须看各自的手段。
其实郑少封对这个安排不甚满意。卫指挥同知上头还有个卫指挥使,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当卫指挥使,那样发號施令更容易,方圆三百里之內他想抓谁就抓谁。
皇上当时气得用奏章盖他的头,“你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的目的吗?低调!低调懂不懂!”
郑少封听了皇上的亲切教导,低调地来了。来之前他给唐天远写了封信,提醒他好好迎接兄弟。唐天远正在策划一场戏,恰好缺个群眾演员,得了,就你吧。
反正军事系统和行政系统相互独立,郑少封在铜陵县小小地露个脸,不影响他继续在安庆当差。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唐天远搞这么一出,实在是一箭多雕的好买卖。第一,不得罪上官不招惹地头蛇,就把杀人犯给处理了;第二,成功地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可以用钱来收买的贪官,与敌人打成一片;第三,本来嘛,唐天远在明对手在暗,此举之后,他给那些疑神疑鬼的涉案人员立了一个明亮又耀眼的靶子,而他自己则站在了靶子的对面。现在,变成了敌人在明他在暗。
这些谭铃音都不知道。她现在只想和偶像多交流交流。这可是唐天远啊!
唐天远看著谭铃音那副痴呆样子,他觉得心里怪怪的。谭铃音对郑少封的敬仰,至少有一半是源自“唐天远”这层身份,而另一半则是郑少封的仗义相助,但这也是他唐天远的计策。也就是说,谭铃音的花痴其实是指向他唐天远的。这让唐天远多多少少有那么丝难以压抑的得意。
可事实却是,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郑少封身上。
唐天远便有些不甘。
三人离开酒楼,一路朝著县衙走去。进了二堂,唐天远把门一关,郑少封做的第一件事是揉脸,一边揉一边抱怨道:“板了这久,可累死本大爷了。这比扎马步难受多了。”
谭铃音呆呆地看著他。前后转变太快,她一时醒不过神来。
唐天远走到桌前,给郑少封倒了杯茶。
郑少封接过茶,咕咚咕咚一口闷掉。
好奔放的探花郎……谭铃音继续呆。
郑少封放下茶杯,接著一揽唐天远的肩膀,“小飞龙,近来无恙否?”
唐天远脸一黑,“你叫谁小飞龙。”
郑少封笑嘻嘻道:“唐飞龙,你说呢?”
唐天远的脸更黑了。
谭铃音已经凌乱了,这探花郎怎么看怎么像个街头霸王好么……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两个人好像很熟的样子?
她发呆的时间过长,脑子都有点木了,“你……你们认识?”
郑少封看看她,对唐天远说道:“小飞龙,不引见一下?”
唐天远点点头,“这是我的师爷,谭铃音,”接著又对谭铃音道,“这位是谁,你已经知道了。”他是真的没有勇气指著旁人说出“这是我朋友唐天远”这种话,感觉太像个神经病了。
谭铃音又开始对郑少封笑,简直恨不得摇尾巴。
唐天远摇摇头,觉得有必要找回点场子,“你不用如此。当初若是没有我的指点,他半分功名也捞不到。”
自己詆毁自己的感觉太诡异了。
谭铃音用“我知道你想出名想疯了但是我不会拆穿你”的眼神看著他。
唐天远扶额,用摺扇指了指郑少封,“他是我请来演戏的,这个你总该信了吧。”
“人家是钦差,配合你是给你面子。”
“……”钦差也是我的好吗……
谭铃音点著头说道:“不过,大人您费尽心思请钦差大人来做主,可以看出您心地很好。果然我谭铃音没有跟错人。”
你跟的是金子好吗,和人有什么关係……唐天远表示很不屑,但总算有一些欣慰了。
郑少封突然指著桌子底下蜷著的一团东西说道:“那是什么?”
唐天远顺著他的目光看去,解释道:“那是糖糖。”
“糖糖?”郑少封没忍住笑,“这娘们儿唧唧的名字不会是你取的吧?”说罢用一种略有些惊恐的眼神看著唐天远。
唐天远看看谭铃音,谭铃音幽怨地看著郑少封。郑少封便明白过来,带著歉意说道:“不娘们儿,很爷们儿。”
谭铃音无言以对。原来才子还可以朝著这样神奇的方向生长,实在是刷新她的认知。
几人说话把糖糖吵醒了。它睁开眼睛,抖抖小脑袋,从桌子下钻出来。刚一出来,立马精神了,它浑身紧绷,瞪圆了眼睛,做出攻击的姿態。
谭铃音觉得糖糖的反应过度了。
不过钦差大人的反应比糖糖还过度。
郑少封看到那小东西,本能地一跳,直接躥到房樑上。
谭铃音:“……”她真诚地提醒他,“大人,放心吧,它没有牙。”
唐天远也有些奇怪,仰头看著房樑上的郑少封,“你何时开始怕狗了?”
“这不是狗,这是狮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