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很紧张,他心脏快要跳出来，他的眼睛无法转动，深怕错过任何裴瓷无意流露出的情绪。他承认自己卑鄙、下流,看上了这朵本该开在天堂的花，妄想将这朵花移植到自己的狭窄的房间,只容许自己观赏。

因而他已经预想到被拒绝的情景。

真的被拒绝了要怎么办？

那就只能想别的方法了。

周取的世界没有半途而废，他看上了，那这就是他的。

不过好在上天还是眷顾他的,虽然裴瓷的沉默让她心惊肉跳，但最终，女孩还是将手递给了他。

周取注意到，女孩在看他的脸, 他向来清楚自己的长相, 而笑的时候会更亲和, 所以是这种原因吗？

如果是喜欢笑容的话，他不介意时时刻刻的笑着。

后面一切都好办了，周取用了点见不得人的方法,终于将人带了出来。出来的那一刻他感受到由衷的喜悦，和女孩滔滔不绝的说着日后的生活,他们拥有了第一个家，第一次开始去添置家的物品，因为这个家太小了,而他的钱要用来给裴瓷治病，所以一切都很节省，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他给她做饭、替她穿衣、喂她喝药，而为了更长远的以后,周取也改变了以前的观念，他要更加努力，更加努力的赚钱，给妹妹治病，才能让这样的幸福延续。

于是他考上了大学，甚至有了好几份工资很不错的工作。

他操劳、忙碌、维持着现在的一切。

＊

“你在旁边呆着。”回过神的周取对被他赶出厨房的裴瓷说道。

说完这句话，周取就将厨房门关上。裴瓷身体虚弱，长久的处在油烟环境中不太好

这么多年基本都是周取做的饭，他的手艺不错，很快就烧好了三菜一汤。等到烟子散去，他一个个端到桌子上。

“好了，我们一起吃饭吧。”周取笑着将围裙摘下。

裴瓷端起碗，她一口一口地吃饭，这是她自己要求的。在很小的时候，都是周取喂。周取从不让她做一点活。但大了之后裴瓷就不乐意了。于是从之前的喂饭，到变成裴瓷吃，周取看。

周取看了会儿就拿出手机，回客户的消息。明面上他是实习医生，但还做一些倒卖药品的灰色生意。他刚处理了一个单子，突然听到裴瓷说道：“我吃完了。”

“好。”周取放下碗，“我去给你倒水。”

十一点了，他的妹妹也该睡觉了。

等到打来热水，帮助裴瓷洗漱完周取正要关灯离开时，裴瓷突然拉住他的袖子。

屋子里的光亮的微弱，周取停下后低头看去，躺在床上的少女静静地看着她，“哥，你是不是很辛苦？”

周取一愣，随即破口大笑，“说什么呢，我还用得着你操心。”

“你好久没和我一起睡了。”裴瓷说道。

“唔……是吗？”周取脱了鞋，他的头发散在脸侧，明亮的眼睛像是初生的暖阳，“还要我陪睡吗？”

边说着，手隔着被子轻轻的拍，“你什么都不用想，想多了对身体不好反而给我添麻烦。”

周取知道怎么说可以打消裴瓷的顾虑，这是这么多年积累的经验。而也确实如此，裴瓷闭上了眼睛，很快传来了平静的呼吸声。

等确定裴瓷熟睡后，周取才从床上起来，轻轻关上灯。

在被黑暗笼罩的那一刻，周取脸上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想到了今天晚上对那个女人说的话，其实仔细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他将裴瓷带出那个世界，他和裴瓷建立羁绊，他信心满满的期盼着未来，然而却不得不无能为力地看着绝望到来。

贫穷是最恶毒的诅咒。

“啪——”

周取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

＊

第二日，周取做完早餐去叫裴瓷起床。

然后发生了一件事。

裴瓷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裴瓷无知无觉无感，而陪在他身边的周取花光了最后一笔钱，于此同时，他被解雇了。

“抱歉，周医生。你这一个多月都没上班，上面的意思是你这尊大佛我们收不起，你换一家医院吧。”

周取收到人事传来的消息，他沉默几秒，“真的是这个原因吗？”

“……”人事叹了口气，“一个月前来你这给她女儿治病的母亲抱着自己女儿跳楼了。”

“她在信上提到了你。”

“我们当然很欣赏你，但为了避□□言蜚语，医院只能这样处理。”

被解雇的周取除了失去一份工作外，连带着别的工作也无法进展下去。而他身上，已经背上了两百多万的高利贷，裴瓷下个月的医药费也要交了，他让裴瓷住的是最好的医院，一个月就要二十万。

曾经，带着裴瓷走的周取自以为握住了幸福。然而所谓的幸福在残酷的现实中不堪一击。

他太年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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