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刺透厚重的云层，带来一丝凉意。山谷间的咆哮声减弱了，但浑浊的泥水裹挟著碎石残木奔流的沉闷轰响仍在迴荡，整个山谷像一道被巨兽撕裂的巨大伤痕。

谢云疏恢復意识时，模糊的感知里最先钻入的却是冰冷粗糙的触感贴著脸颊，鼻腔充斥著浓烈的泥土和断木腥气。身体沉重而僵硬……紧接著，背后才传来一股坚实的暖意，那不是內力流转带来的温和，更像是一块在寒冷中持续散发热量的石头。

她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紧贴著的、沾满泥污的岩石和稀疏的灌木根茎。

自己还活著。这念头让她心中稍安，但紧接著，身体的状况立刻拉响了警报——关节又酸又僵，內力如同乾涸的枯井，一丝也提不起来。喉咙里干得像要冒火，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叶发疼。

这时她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几乎完全靠在身后那结实、滚烫的背上。一只很有力的手臂鬆鬆地圈在她腰侧，却稳稳地托著她。而她的双手，被两只温度高得多的大手紧紧包裹著。那惊人的热力透过湿透冰冷、紧贴在身上的衣料，源源不断传来。

昨夜昏沉中濒临冻结的绝望感，似乎都被身后这点珍贵的温度驱散了。

是他……陈墨。

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山崩地裂的巨响、排山倒海的泥浪、亡命的攀爬、刺骨的寒风……还有最后失去所有从容矜持，蜷缩著、颤抖著、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乞求温暖的自己……

谢云疏脸颊无法抑制地发热。她本能地想把身体挺直，拉开那过於亲密的距离，同时想抽回自己的手。

“唔…？”背后传来一声低沉沙哑的鼻音。那只松松圈在她腰上的手臂几乎是立刻收紧了点，好像在確认什么，然后才缓缓放鬆。那滚烫的后背也隨之短暂地离开了她，珍贵的暖意消失，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陈墨之前就半醒著，手臂的骤然收紧和放鬆让他完全清醒。手上传来的抽离动作让他立刻完全鬆开了包裹她双手的大掌，动作略显仓促。他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迅速在她身上扫过，声音沙哑却带著一贯的沉稳：“醒了？感觉怎样？”

“……”谢云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乱糟糟的感觉。她强撑著冰凉的岩石坐直身体，彻底摆脱了那个曾是她唯一热源的后背。动作牵动因內力枯竭和彻夜苦寒而僵硬的筋骨，一阵酸麻刺痛袭来，喉咙里的灼烧感也更重了。

“无……无大碍。”她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多谢。昨夜……要不是你，我大概已经冻僵了。”这话发自真心，却也带著大派弟子惯常的客气疏离。想起昨晚自己那副狼狈样子，脸上又是一热，她强行移开目光，看向山谷方向。

浑浊的泥龙声势已小了许多，但仍轰隆作响，裹挟著树木残骸和碎石，在下方肆意奔流。清晨冷冽的空气里瀰漫著泥土、断木和水沫的腥味。山谷如同被巨兽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满目疮痍。

“水…”身旁的陈墨忽然低声道，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著他们避祸的这处山脊平台边缘，“上面滴水。”

谢云疏顺著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靠近上方石壁的边缘，几块被冲刷得异常乾净的巨岩缝隙里，正有微小的水珠缓慢渗出，凝结，最终匯成细如髮丝的水流滴落。在泥泞混乱的环境里，这缕清澈的水流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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