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震惊过后，谢云疏终於艰难地將视线从那震古烁今的绝笔上移开，心潮依旧剧烈翻涌。月华神剑的传承，破碎虚空的隱秘，任何一点都足以掀起武林血雨腥风。

然而，当她下意识地转头，目光落在旁边的陈墨身上时，只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正盯著那行血字中的“陆观澜”三个字出神，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那副样子，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嚇住了，而非她所感受到的震撼与嚮往。

“陈墨？”谢云疏唤了他一声，声音因为之前的咳嗽和心绪激盪而显得有些沙哑。

陈墨猛地回神，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下，隨即迅速换上一副带著些许茫然和紧张的表情，扭头看向谢云疏：“啊？谢姑娘？”

“你也被惊住了吧？”谢云疏不疑有他，只当是这个见识不多的青年被这些传说中的名字和字眼嚇到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涌的气血，但语气中仍带著无法掩饰的激动和一丝属於名门弟子的傲然，“这玉像，这绝笔！我们找到的，是传说中八十年前以无上剑道『破碎虚空』而去的月华神剑莫英琼前辈的洞府啊！莫前辈当年可是威震江湖、侠名远播的正道魁首！”

她目光灼灼，看向石室內一切的目光都充满了敬畏与激动：“破碎虚空！我曾在师门珍藏的古老典籍里，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玄而又玄……没想到，莫前辈竟是真的到了那个境界，在此处飞升离去！这洞府……这简直是天赐的机缘！”

“破碎虚空……听起来真……真够厉害的，这是武道通神了啊……”

『破碎虚空』！这四个字瞬间戳中了他那最恐惧的记忆——老宅密室里，那份由同样境界的强者身上“污染”凝聚而成、让他直面那来自宇宙深处的疯狂囈语和冰冷注视、差点要了他命的“玄天功”！眼前这个洞府，会藏著什么？他手心冰凉，胃里一阵翻搅，这感觉比看到猛兽窝可怕一万倍。

但他脸上却极力维持著“刚入江湖的新人”应有的懵懂和那份属於山民的朴实担忧，话锋一转，“听起来很厉害……不过，这种地方，会不会很危险？我跟著老猎户在山里，都知道那种没人进过的古洞，最容易有瘴气、毒虫，还可能有…猛兽巢穴。”

谢云疏听了陈墨带著山民的淳朴经验的担忧，不禁莞尔。他这副老实巴交、为安全担忧的样子，虽没见过世面，这谨慎劲儿倒是透著山民特有的实在。

“陈兄弟，你想多了。”她轻轻摇头，借著看向那尊散发著温润光晕的玉像稳住有些发的视线，心中自然升腾起对那位正道侠女的无限信赖，“莫前辈何等人物？那是真正的侠义剑圣，是破碎虚空、超脱此界的仙人！她留下指引后人的洞府，纵然荒废多年，想来也定有她的布置守护。你看这玉像圣洁无瑕，莹光流转，怎会滋生寻常的瘴气毒虫猛兽？这里虽简陋，却可能是这片山脉最『乾净』、最『安全』的地方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不定……说不定里面有前辈留下的修炼心得或是適合你这样没有內力根基也能轻易入门的高明法门！比你去武林大会撞运气不知好多少倍！”

她强忍著阵阵晕眩和体內乱窜的气流，目光扫过石壁上那些简单古朴的刻痕，以及中央那尊除了神韵超然、並无繁杂机关跡象的玉像上，心底那份因重伤带来的恐慌被信念稍微压下了些许。如果真是需要深厚內力才能触发的考验，莫前辈大概就不会留下这些看似简朴的指引了。她实在太累了，身体冰冷发软，眼前的黑暗在扩张。她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立刻调息。

而且……这小子体质確实异於常人。既然她自己现在连站起来都困难，不如让他去探探。

“陈兄弟，”她侧过身，靠在身后一块冰冷的岩石上，勉强对陈墨挤出一点笑意，声音带著掩饰不住的浓重疲惫和气力不继，“我……昨晚寒气侵体太重，又耗尽了內力爬进这洞府，现在四肢百骸都在疼，眼前一阵阵发黑，必须立刻坐下调息片刻。”她指了指四周，“这洞府既是前辈所留，机缘或在其中。我现在一步也走不动了，不如你四处瞧瞧？前辈既是正道侠圣，她若真要考验后人，想来也不会过分刁难你这种没有內力根基、却天赋异稟的人。权当……上天给了你这天大的福分呢？”她此刻只想立刻坐下调息，几乎是用尽力气说出这番话。

陈墨闻言，心头反而鬆了口气。独自探查？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避开谢云疏那锐利的目光，仔细看看这所谓的“仙府”里究竟有没有和“破碎虚空”相关的线索，特別是……是否潜藏著和不可名状邪物污染凝聚而成的“玄天功”相似的危险物品。

“啊？我……我自己去找？”他挠了挠头，做出既跃跃欲试又有点胆怯的样子，“谢姑娘，这可是前辈仙府，我一个粗人，就怕毛手毛脚……”

“无妨，”谢云疏摆摆手，已经开始盘膝坐下，背靠一块相对乾燥的岩石，努力平稳著呼吸，“机缘天定，强求不来。若真是仙缘，自然能寻到。你儘管去便是，若发现了什么特別的东西，叫我一声。”说著，她已微微闔上双眸，显是开始全力调息，压制身体的不適。

“那…那我看看去，谢姑娘你先歇著！”陈墨答应一声，转身就往洞府深处走去，步伐显得有几分笨拙，像个好奇又躡手躡脚的山里孩子。

快步离开主室，確认谢云疏已闭目调息、无力分心后，陈墨脸上那点憨厚紧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警惕。他眼神锐利得如同搜寻猎物的狼，身体紧绷，每一个动作都带著十二万分的小心，走向左侧那个几尺见方的小侧室。

空气里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压迫著他的神经，源自“玄天功”带来的濒死记忆像针一样刺著他的太阳穴。破碎虚空…正道侠女…那又如何？他可太清楚这四个字背后可能潜藏的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