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塔砖的修代记忆 重回千禧:国家请我修国宝
沈砚舟说话时语气温和。
“不是原配?”一位在旁边的土建工人挑眉,“塔上掉下来的,不就是塔的砖?”
“是不是上世纪修这塔的人留下的,现代砖?那要不扔了算了。”有人插嘴道。
“是塔的,”沈砚舟道,“也不是现代的,只不过不是最早那批的。”
他翻起砖背,指给对方看,“你看这背面灰料,是半灰半白,不是典型糯米灰,也不是现代水泥,而是炉灰混白灰。还有这雕工是清代独有的』,纹样出自苏式厂模,但没有真正的藏锋刀路。”
他说著,轻轻一刮,“这是一块民国初年仿清修补砖。纹样参照的是道光年间《江南寺志》里的『斗狮图』,但线条太顺,未留刃痕——是翻模批刻。
“估计是当年塔毁於风雨之后,地方工匠为重修而制。”
他顿了顿,语气微转:“所以虽然並非原配,这种砖也不能说是贗品,至少不是近现代补的,它本身就是文物。”
“不是原构,也非偽造,而是有明確年代的修补构件。”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周之澜:“说起来,之澜,你知道我们行业里有个说法,叫『修代记忆』吗?”
周之澜“嗯”了一声。
“塔修过几次,塔的身体就有几层记忆。这些砖,是它上一世的伤痕缝线。你不能因为它不是『最初』,就否认它的价值。”
此时旁边的工人也不说话了,只是重新望向那些剥落砖块,眼神渐渐收敛了粗糙的意味。
沈砚舟轻轻放下砖块,从木箱中拿出牛皮纸与白绵布袋,將那几块雕工不同的砖各自包好,贴上“清末仿件、民国修构”標籤。
“这些,请做分层封存,不要和纯现代坠件混置。哪怕不展,也应归档。”他说。
而另一边,在旁边凑热闹的年轻工人也凑了过来。
“所以说,这些……就不是宋元的构件?”
“不,是后来修塔时砌进去的装饰性砖雕,也许用来『补仪態』的。至於宋元的构件……”沈砚舟顿了顿——
他目光掠过那些浮出地表的青砖和斜裂石胎,落在一块沉入泥中的砖片之上。
那块砖雕只有拳头大,图案已模糊,但在风乾的水痕下,能看出一丝旧岁月的温度。
它没有红丹描边,没有水泥浆底,反而有碎裂沿处渗出的白灰线和丝丝生锈的铁钉痕跡。
“你们看,这块才是真的原件。”
他说著,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块乾净布料,小心擦拭。
“砖胎偏青,纹理是唐遗风,但雕技粗略,左肩处有残刀线未退净,可能是民间匠人之作。”他语速平缓娓娓道来,“若我没看错,这是『素胎试雕砖』,塔身最下层使用的『水湿区砖饰』,用来探地气与风向潮湿是否稳妥的一种『试胎』构件。”
“……还能看出这些来?”旁边几个工人已经围上来了,眼里也不再只是打量。
“这类砖,一塔只有数块。它不会出现在高层。你们如果挖出更多浮雕砖,看底面灰料顏色是否一致:白灰者古,水泥者新;看雕刻刀痕是否走实线:浅浮为新,藏锋为旧。尤其是这个——”
“你们看,”他指著砖侧一条缝,“这叫『留透气沟』,是旧制匠人为了让潮气从砖內挥发而留下的小沟槽。新砖不会留,现代靠密封剂。”
“记住这一点,你们接下来清理,甚至以后做工,就不会误把真正的古构件当成现代砖雕丟掉。”
那一刻,工地一时寂静。
其中一个刚刚还在“八卦”沈砚舟来歷的工人沉了几秒,忽然抬手拍了他肩一下:“……沈师傅是吧,抱歉,我刚才不懂行。您能来这儿,是咱们的福气。我姓陈,叫陈易,很高兴认识你。”
旁边那名早前和陈易工人窃语的年轻人也訕訕低头,把手里的铁铲放下,悄悄往后挪了半步。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