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孙传庭在前线，对著地图发出无奈的怒吼时，裕州城內，却是一片与外界的肃杀截然不同的、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

清丈田亩的工作，在士绅们的“主动配合”下，进行得异常顺利。无数被隱匿的田地被重新登记入册，裕州民政司的粮仓，第一次，有了肉眼可见的充盈。

而拿到手的地契，更是让那些刚刚分到田地的无地农民和降卒们，爆发出了惊人的劳动热情。他们不分昼夜地开垦著荒地，修整著水利，整片裕州的土地上，都洋溢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希望。

各大工坊的筹建，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赵元亨几乎是將自己的全部身家和精力，都投入到了那所“高等学堂”的建设之中，每日亲自监工，甚至还请来了南阳府最好的工匠。而孙德茂和钱万金，则为了爭夺矿石和纺织品的优先採购权，几乎打破了头。

整个裕州，就像一台刚刚加满了油的巨大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运转起来。

就在这一日，一队由数十名精壮护卫保护著的华丽马车，缓缓地驶入了裕州城。

这队人马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城门守军的警惕。但在验看过为首之人递上的一份名帖和路引之后，守军什长立刻恭敬地放行，並第一时间，派人飞马向民政司通报。

因为那名帖上，写著一个在整个河南商界，都如雷贯耳的名字——林易。

林易，开封府“四海通”商號的大掌柜。其家族世代经商，生意遍布南北两京、十三省，从丝绸茶叶到食盐铁器，无所不包，是真正意义上的豪商巨贾。

更重要的是，他与练国事乃是同乡，早年更有同窗之谊，私交甚篤。

民政司后堂，当练国事看到风尘僕僕的林易时，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真挚的笑容。

“林兄！一別数载，不想竟是在此地重逢！別来无恙啊？”

“练公！”林易对著练国事，深深一揖，姿態放得极低，言语间却透著一股老友相见的熟稔，“听闻练公在此主持新政，使得裕州气象一新。林某此来，一是为敘旧，二来嘛……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为练公分忧，顺便……为我那商號，討一口饭吃的机会啊。”

他是个商人，说话直接，却不失分寸。

练国事哈哈大笑，亲自为他沏上好茶：“你这只老狐狸，鼻子倒是比谁都灵。我这里刚刚开了个头，你就闻著味儿找来了。”

两人寒暄敘旧了一番，林易便状似不经意地，將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练公，不瞒您说。林某这一路行来，见这裕州城內外，军民一体，热火朝天，与河南別处……那些死气沉沉的州县，简直判若云泥。尤其是贵军的军纪，秋毫无犯，令林某大开眼界。不知……此地的主事之人，那位刘將军，是何等样的人物？”

这，才是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作为一个在乱世中挣扎求生的商人，他比谁都更懂得投资的重要性。而最重要的投资，不是货物，不是店铺，是……人。

练国事闻言，放下了茶杯，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换出的是一种混杂著敬畏、欣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林兄，”他缓缓开口，“我若说，那位刘將军，乃……不世出之奇才，有潜龙之象。你信吗？”

林易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顿，茶水都险些洒了出来。

他抬起头，看著练国事那无比认真的眼神，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认识练国事几十年了，深知这位老友是何等的心高气傲，眼高於顶。能让他这样形容的人……

这天下里，怕是还没有出生！

“练公……此言，当真？”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练国事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站起身，说道：“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主公正在城西的工坊区，视察锻造工坊的选址。林兄若是有兴趣，老夫……可以为你引见一番。”

……

城西，锻造工坊选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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