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欣赏归欣赏，作为林易几十年的老友，又作为刘承宇如今最倚重的內政主官，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多说几句。

“主公，”练国事笑著开口，打破了尷尬，“林兄此举，或许有些唐突。但其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鑑啊。”

他转头对依旧有些尷尬的林易说道：“林兄，你也莫怪主公。主公他……心思全在军政大事之上，可谓是宵衣旰食，夙夜忧嘆。这儿女情长之事，確实……是无暇顾及。”

这番话，先是为双方都找了个台阶下。

隨即，他又话锋一转，用一种长辈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对刘承宇说道：

“不过，主公，老夫……倒也觉得，此事或许……並非全是私情小事。”

“哦？”刘承宇有些意外地看向练国事。

练国事捋了捋鬍鬚，眼中闪烁著政治家独有的深邃光芒。

“主公，您如今身系裕州数万军民之安危。俗话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家』之一字，亦是根本啊。”

“林兄之女，林珍，老夫也是见过的。”他回忆著，眼中露出讚许之色，“那孩子，不仅是容貌绝代，更是兰心蕙质，饱读诗书，气质非凡。绝非寻常的庸脂俗粉可比。”

“您如今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枕边人都没有。若能有林姑娘这等贤內助，为您打理后宅，分忧解劳，亦是一桩美事。”

“更何况……”练国事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变得更加郑重，“林家，乃是河南第一豪商。其商路，遍布天下；其財力，富可敌州。主公若能与林家结亲，那得到的，將不仅仅是一位贤妻，更是……一条能源源不断，为我等输送钱粮、铁器、乃至……各种紧缺物资的黄金商路啊！”

“这对於我们即將要推行的新政，对於我们未来的大业，其助益之大……不可估量！”

他最后这几句话，已经完全脱离了说媒的范畴，而是从最现实、最冰冷的政治和经济角度，剖析了这桩婚事的巨大利好。

就连一旁的林易，听得都有些心惊肉跳。他没想到，练国事竟会將他林家的价值，看得如此之重，也分析得如此透彻。

刘承宇听完，陷入了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练国事说的……句句在理。

钱！

粮！

物资！

这三座大山，是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一直死死压在他心头的梦魘。他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努力，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解决这三个问题。

如果能与林家联姻，那这三座大山，至少能被搬开一半。

这对裕州未来的发展，其诱惑力之大，甚至超过了赵元亨他们凑出的那笔“启动资金”。

可是……

刘承宇的脑海里，闪过的，却不是那个名叫作林珍的、素未谋面的曼妙女子。

而是……

工兵营里，孙学林那张因为缺少精铁而一筹莫展的苦脸。

军营里，那些穿著单薄冬衣，却依旧在刻苦操练的士兵。

民政司里，那堆积如山，等待他去批阅处理的，关於民生、水利、教育的紧急文书。

以及……堪舆图上，那一个个虎视眈眈，隨时可能扑上来的敌人……

他的心很乱。

但也……很静。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著练国事和林易那充满期盼的眼神，脸上，再次露出了那份歉意的、却又无比坚定的笑容。

“练公，林掌柜。”

他对著二人，郑重地深深一揖。

“二位的好意，承宇……真的心领了。练公所言之利弊，承宇……也全都明白。”

“只是……”他直起身，眼神里没有半分动摇，只有一种近乎於偏执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