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疏影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你再说一遍？”

韩瑾瑜笑着捏了一下宋疏影的脸蛋，“我离婚了。”

宋疏影仍然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韩瑾瑜一时间有点担心了，俯下身来叫了两声，“疏影？”

宋疏影忽然绽开了笑脸，笑的明朗，卷着电吹风的线放在架子上，“嗯，我知道了。”

她转身进了浴室，“你先换衣服，我帮你放热水，你去泡一下热水澡。”

韩瑾瑜默然地看着宋疏影进了浴室，过了两分钟之后走出来，笑着看向他：“我放好热水了。”

韩瑾瑜依旧不动。

宋疏影走过来拉着他：“还要我给你宽衣解带么？”

韩瑾瑜一把将宋疏影抱在怀里，现在宋疏影冷静的让他觉得不真实，有点虚无缥缈的感觉。

“那安安呢？”

裴昊昱，言言，雪糕还有宋琦涵都来了。

宋琦涵照例是粘着裴昊昱屁股后面，手里拿着一个豌豆射手的面具。

韩瑾瑜微微一笑，颔首。

朱芊芊的眼光躲闪了一下，“谢谢。”

朱芊芊抓着小豆的小手，“会的。”

朱芊芊点了点头：“一定会。”

张艾瞪大了眼睛，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我原本是有一点喜欢韩哥的，但是韩哥和你才是真的很般配，而我不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头，我其实连说喜欢的资格都没有的吧。

“我上去看下航班号，顺便帮你订了票吧。”

她依旧笑着，拿起笔，把协议书翻到最后一页，这一页上已经有了韩澈的签名，唯独缺少朱芊芊的亲笔签名。

朱芊芊打断了沈宸良的话，“沈律师，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韩瑾瑜要进去，朱芊芊也必须要进去，宋疏影说：“那我留下来看着小豆。”

朱芊芊从餐厅里出去，才看见小豆就站在楼梯中间，正揉着眼，“妈妈！”

到底还是选择了逃避。

张夫人并不是张艾的亲奶奶，但是，却是张夫人看着张艾一点一点长大，从张艾记事开始，张艾的记忆里就有一个十分年轻漂亮的奶奶，甚至于上小学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指着张艾问：“那是你妈妈么？好漂亮。”

小豆的眼睛亮了亮：“是真的吗？爸爸还会带着我去海底世界吗？”

韩澈说：“别等。”

台灯灯光下，她笑着摇了摇头。

经历过生死，感悟真的有所不同，第一次在火场中，我甚至不清醒，一直在昏昏沉沉，睁开眼睛看了第一眼，是宋姐姐，第二眼，是韩哥。

现在这年头，写纸质的信，真的是不多了。

朱芊芊点了点头：“我已经买了机票了，我明天就回s市，小豆要上一年级了，两个月都耽误了，这几天麻烦你了。”

真的是重新开始，就连写字，都要从头学起了。

“艾艾，来，你过来。”

等到朱芊芊上了楼，宋予乔才拉住了宋疏影，“姐，你要回去？去找韩哥啊，我就知道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

朱芊芊在看到韩澈的时候，一下子捂住了嘴，眼泪盈满了眼眶。

韩瑾瑜说：“判了十年。”

“嗯，韩太太，韩先生已经全权托给我办他相关的离婚事宜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离婚协议书可以带过来，我陪同你去民政局办理……”

“奶奶，我还想问……韩哥和宋姐姐都说，爷爷那个时候做的是违法的事情，甚至有几次，他明明知道会死人，却还是……是不是真的？”

为什么会想到要死，为什么会割腕，为什么会割右手，导致现在拿笔写字都没有力气。

………………

朱芊芊起身走到门口，听见身后韩澈说：“如果遇上一个好男人，你不用顾及到我。”

张夫人拉紧了张艾的手，“那些事情，是真的。”

韩瑾瑜一听，已经停下了脚步。

本来和沈律师约好的，韩瑾瑜可以不必亲自上庭，在下面做一份证人口供就可以了，但是为了保证真实性，韩瑾瑜还是决定上庭作证。

“报纸上上，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张艾握紧了拳头，“记者只是会报道一些吸引人的噱头！奶奶你告诉我，都是假的！”

有时候，哭也是一种成长。

“我这次回去，看看奶奶，妈一个人回去说，我觉得不大放心，还有韩瑾瑜的爷爷，总是要去见一见的。”

但是，预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下来，而是一个吻。

“婆婆还留在这里，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

写好信封之后，放在一边，手腕已经有些抖了。

张夫人对站在门口的张艾招了招手，张艾挪动脚步走进来，身后的门便关上了。

她犹豫了。

夜晚回到华苑，宋予乔就对裴斯承说起有关于姐姐和韩哥的事情，已经十年了，她一直是默默地跟在韩哥身边的，甚至于韩哥的朋友都不曾知道宋疏影的身份。

朱芊芊俯身对儿子说：“小豆乖，你先自己去刷牙洗脸，妈妈一会儿就过去。”

“是谁？”

等宋疏影上楼去收拾东西，宋予乔也有一句话还没有问出来。

宋疏影靠在后车座上，看着这个已经很困了，却固执的要等朱芊芊出来的小男孩，不由得摇了摇头。

在临行前的夜晚，她写了一封信，手写的，地址是半山别墅，收信人是宋疏影。

韩澈问：“沈律师拿给你的那份协议书，你看过了么？”

“好！”

她没有打车，从监狱一直到路边，一直在哭。

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韩澈坐下来，抬眼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同床共枕了七八年的女人，从一个天真的小姑娘，已经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

她不常哭，哭的最痛的几次，都是在失去韩瑾瑜的那五年里，之后，就算是哭，也都是躲在没有人的角落里，自己哭，哭过了，然后走出去，重新笑对他人。

宋疏影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迹，忽然想起了去监狱里看张夫人的时候，张夫人给拿来的那封信上的字，是张艾的。

用沈律师的话来说，意料之中，并没有超出预想，毕竟是这一次绑架勒索的主谋。

这一段时间，半山别墅都挺热闹的，朱芊芊一直觉得自己在这里是一个外人，格格不入，既影响到别人，也影响到自己。

转瞬，宋疏影已经想到了，这个系铃人是谁。

检察院做陈述，然后是被告做陈述，律师辩解，证人上庭作证。

朱芊芊把小豆放在沙发上，“妈妈去做饭，你等妈妈。”

小豆和雪糕能玩儿到一块儿去，两个人都比较安静，面对着几百块的积木，就能堆两个小时一声不吭，只是偶尔抬头问一声：“为什么要把积木放在那里？”“因为坚固。”

十年……

小孩子的世界是十分容易满足的，就比如说，韩澈撒手不管韩氏的业务之后的那段时间，带着小豆去海底世界，去游乐场，那段快乐的时光，小孩子都记得。

朱芊芊深呼吸了一口气，笑了一下，眼睛一弯，眼泪掉落下来，“没关系，真的没关系……那打扰你了，我走了。”

“奶奶！”

“半山别墅。”

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倘若是在监狱里，这十年，就会被无限期的延长再延长。

直到浴室内响起哗啦啦的水声，一直僵立在原地的宋疏影才动了动，紧紧的咬着下嘴唇，红了眼圈。

“……爸爸也不会。”

因为宋予乔的婚礼刚过，这些被请来当童的小孩子，也就留下来多住了几天。

宋疏影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板。

朱芊芊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口，才转身看向韩瑾瑜，“大哥，谢谢你帮阿澈。”

张艾咬着唇，唇瓣发白。

韩瑾瑜说：“张艾没有量刑。”

裴昊昱已经无数次的受挫了，但4，他就是愈挫愈勇的斗士！

宋疏影说：“你是几点的航班，我也要回去。”

朱芊芊到厨房帮保姆阿姨做早餐，她把饭菜端上桌，楼梯上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朱芊芊用纸巾擦了眼泪，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沈宸良。

韩瑾瑜在韩氏公司里还有事情没有办完，前两天便先回去了。

小豆抱着朱芊芊的胳膊不撒手，“我怕你又走了，不要我了，就像爸爸一样。”

吃过早餐，一行人开车去了法院。

小孩子对于爸爸妈妈的事情，总是记得很清楚。

韩瑾瑜在宋疏影额上吻了一下，转身进了浴室。

小豆依旧是在半山别墅，不过半山别墅多了另外几个小孩子，他也就不会觉得闷了。

小豆坐下来，噘着嘴：“阿姨，不是的，我是男子汉的，但是上一次在院子里和小朋友玩儿，他们都说我是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小孩子，但是我有爸爸妈妈啊，虽然我爸爸总是回家很晚，我妈妈把我留给谷奶奶很长时间，但是我是有爸爸妈妈的。”

张夫人笑了笑：“你哪里错了？”

宋予乔笑着，“那是当然啦，我一定好好保存！”

门口响了一声，张阿姨已经走过去开了门。

韩澈抬头看了一眼朱芊芊，看着这个眼睛里已经满含着泪水，嘴角却固执地向上翘起的女人，说：“没有。”

朱芊芊的心被这句话狠狠的戳了一下，她抱着小豆在腿上，“不会，妈妈不会不要小豆的。”

张夫人说：“艾艾，你总归是要面对的。”

宋疏影问：“她已经想通了么？”

“我怕她……失望。”

小豆还再三叮嘱：“阿姨，我妈妈出来你一定要叫醒我。”

“张艾呢？”

过了几秒钟，张艾忽然嚎啕的哭出声来，抓住张夫人的手，埋在她的怀抱里，痛哭失声。

“我现在不想问你原因，但是，如果我的委托人问我，我不会隐瞒，只会把事实真相说出来。”

裴昊昱对宋琦涵这个实至名归的小舅舅十分无语，为毛啊，要一直粘着他？他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哦，谢谢。”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事实说出来，他所做的错事，应该有所惩罚。”

“好，我会的。”

“好，你已经说了三遍了，快睡吧。”

………………

“我在。”

张艾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而眼泪却滂沱了。

韩澈看起来瘦了，落魄了，身上穿着灰色的囚服，朱芊芊记得，韩澈曾经说过的，韩澈不喜欢穿灰色的。

但是，直到这一秒，她觉得，她还是在乎的，尽管是一个空头的名分，她也想要，实至名归。

宋疏影陪同妹妹选了一些婚礼的照片，又把现场的视频剪辑了一下，配上音乐，刻了一个光盘给她。

过去的五年，乃至于过去的十年，我没有喜欢过你，没有爱过你，一直到现在，此时此刻，我才喜欢上你。

她把信纸折叠起来，放进信封内，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想起今天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奶奶说的最后一句话——“张艾，要向前看。”

宋疏影起身，“去看过韩澈了？”

不多久，宋疏影透过车窗，看见韩瑾瑜从里面走出来，她转头看了一眼在车座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的小豆，开了车门下车。

是朱芊芊回来了。

看到报纸上说的，是一种感觉，听到韩瑾瑜宋疏影口中说的，是一种感觉，现在，亲耳听到张夫人口中所说的，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她笑了笑：“你也起这么早？”

但是，现在，我真诚的说一声对不起。

一张信纸，张艾从夜晚十点，写到凌晨一点，揉了揉眉心，看着信纸上好像是蝌蚪文一样的幼稚字体，笑了。

浴室内。

早上，朱芊芊醒的很早，醒来之后，儿子小豆尚且在睡梦中，她为儿子掖了一下被角，下了床。

“朱芊芊。”

果然，这一次见到韩澈，她只觉得，韩澈都没有曾经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就像是在初见的时候，一起去登泰山，他站在泰山山顶的石头上，眺望远方，对朱芊芊讲他心里所想，讲他的志向。

度日如年，说的就是这种生活。

张艾端端正正坐着，换了左手写字，写的歪歪扭扭，她直接把信纸撕的粉碎。

韩哥也离婚了，和韩哥的婚礼到底要什么时候办呢？

………………

小豆早上醒的太早，在等待的时候已经困了，宋疏影便让小豆在车里睡一会儿，给他盖上了毯子。

小豆睁着眼睛看向朱芊芊：“那爸爸呢？”

果然，她想的没错。

人生就是有很多的不圆满组成的，她在这里所缺失的，所受的委屈，在那边，已经得到了补偿。

那些人借由张老的名义，却做着一些完全违反初衷的事情，连张老的孙女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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