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瑾瑜缓步走过去，抬手关掉了壁灯，床垫塌陷下去，他将宋疏影搂在自己的怀里，宋疏影有些迷蒙的睁开了眼睛：“困了。”

电话另外一头的沈宸良微微皱眉，作为律师，其实是有操守，把事实真相告知委托者，但是现在……

“好，谢谢。”

朱芊芊有些急躁，怒斥：“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一个外人插手进来！你现在在多管闲事！”

宋姐姐：

宋疏影坐在沙发上，对宋予乔说：“哎，你儿子喜欢上高冷女神，注定要受苦头了。”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c市了，或许乘坐航班在空中，或许已经降落在大洋彼岸的洛杉矶了。

她问：“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么？”

“十年的时间，太长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韩澈的案子在第一法院开庭。

他欠她很多，注定是还不了了，那就让她去找她喜欢的人吧。

在最开始，确实是张艾参与把宋疏影骗走的，但是她也是被人利用了。在那间房子里的那几天里，张艾也是被那些人控制了，甚至殴打，打安定剂，甚至于猥亵。

朱芊芊说的有点语无伦次，她皱着眉想了想，又把自己的意思重复了一遍：“我现在不同意离婚，我想要等到他出来之后再说，但是请你不要对阿澈说，我知道这样要求您很不礼貌，但是我恳请你，如果非要到了要说的时候，我会跟阿澈解释。”

“好，谢谢你。”

但是，就算是用左手写出来的字，也是她自己亲笔写的，不是假的。

宋姐姐，其实你说的是对的，出去走走，去散散心，真的开阔眼界，真的心大，哪里都是舞台。

听了小豆说了这么多的话，宋疏影仔细看了一眼小豆的眉眼，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有的。”

宋疏影点了点头：“今天开庭，韩瑾瑜要去上庭作证。”

所以，我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放你走吧，不在绑在我这种人渣身边。

张家，真的就仅存了一个豪气的孙女，什么儿子孙子，全都一个个不顶用。

“不过送到医院抢救了过来，”韩瑾瑜摇了摇头：“解铃还须系铃人人。”

幸而没有带小豆过来，要不然要怎么向孩子解释。

“不用说抱歉，”沈宸良说，“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我的委托人不刻意询问我这件事情，我可以不告知，我能保证的就只有这样。”

兴许还没有被这样的社会把个性打磨的圆滑吧。

朱芊芊在韩澈的脸上吻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再见。”

宋疏影正推着婴儿车在园里走动，听见张阿姨叫了一声：“宋小姐，你的信！”

………………

朱芊芊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等到从监狱里出来，才开始肆虐。

这一次涉案的人员被一个一个带上来，最后是韩澈。

“妈妈！”

朱芊芊带着小豆上楼去换衣服，在经过卧房，韩瑾瑜刚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系着衬衫衣扣。

就算是到了现在，她都不相信，爷爷原来做的都是违法的事情，为了钱，不惜杀人放火。

我真的是一心想要报仇，因为你们伤害了我的家人，毁了我的家，就算是现在，我都觉得，如果我再见到你们，也绝对不会像以前一样了，拉着你让你帮我参考衣服，给我换发型，或者去参加派对，给我建议该如何追男生。

朱芊芊问的有些急迫，“那如果我能等的到呢？”

韩瑾瑜摇了摇头：“她前几天割腕自杀了……”

写到这儿我觉得我左手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有些话以后还是发邮件给你。

“赵队长，我不想去见我奶奶了。”

“我不该……不该……”

离婚协议书。

朱芊芊挂断电话，从包里，把当着韩澈的面签下的这份离婚协议书撕的粉碎，扔到了一边的垃圾箱里，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

张艾是在三天后，乘飞往美国的航班。

宋予乔的肚子很大了，但是即使是这样，在婚礼上，也是新娘子最美，其他的都是绿叶衬托红。

韩澈被判十年。

不管大人再如何，小孩子都是无辜的。

十年的时间，他已经不想在耽误朱芊芊了。

小豆拉着朱芊芊问了三次：“妈妈你一定会出来的是不是？”

宋疏影抱了抱韩瑾瑜的后背，抬起眼眸，“快去洗澡啊，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一会儿水凉了。”

半山别墅的张阿姨出去买菜，正好遇上了过来送信的邮差。

进入了监狱大门，张艾忽然顿住了脚步。

所以，能和韩瑾瑜在一起就已经足够。

赵烈停下脚步，“为什么？”

她拆开信封，里面只有单薄的一张信纸，然而信纸上的字，却让她大吃一惊了。

张艾有些语无伦次，她几乎都不知道该怎么样组织语言了。

韩澈摸了一下脸颊上尚存的温度，看着朱芊芊的背影，许久都没有动，直到身后的狱警过来催促。

最初的最初，她也希望能在众人面前，站在韩瑾瑜身边，就好似在韩澈的婚礼的当天，她可以不必一个人走掉，可以留下来。

不过，从这信封上的字迹来看，倒真的是娟秀漂亮。

只不过，能看得出来，她是写了很久。

她以为自己云淡风轻的，但是现在，攥紧被角的手，已经暴露了她内心慌乱。

“如果你不去，她才会更加失望，”赵烈说，“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所有都可以问你奶奶。”

看着那两个人进了法院，宋疏影拉着小豆坐下来，“小豆，怎么这么黏妈妈？小豆是男子汉。”

“结果是什么？”

但是这世界上哪里会有不透风的墙，如果早些时候张夫人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张艾，可以免去以后的诸多事情了。

听筒内一时间静了。

朱芊芊抬笔在签字的位置写上了自己的名字，“阿澈，我现在签字，你可以委托给沈律师去和我办离婚，但是我还是想要问你一句……你爱过我么？”

张艾脸色很苍白，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已经脱离的危险期，但是，割腕的右手，却永远不能用力了，就算是握笔写字，都已经成了问题。

先说一声，对不起。

朱芊芊忽然转过身来，重新走到韩澈面前，一下子扬起手来，在挥手下来的同时，韩澈闭了一下眼睛。

一天下来，他都好像过了一个月，乃至于一年。

“晚安。”

我知道你们不会怨我，但是我依旧会说一声，对不起。

“艾艾，哭完了，就重新站起来，你已经长大了，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法院内，庭审开始。

可是，原来雍容漂亮的女人，到现在却头发白，脸色暗淡，脸上凭空添了许多皱纹。

张夫人这一次没有安慰她，只是拍着她的肩膀。

他跟在言言后面上了楼，“言言你要去哪儿啊？我也要去！”

休庭，半个小时之后，做出判决。

这是在法庭上见到的那一幕之后，第二次见面，三个月的时间，两人就在法庭上远远地看了那么一眼。

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个半小时。

她接通电话，尽量压制住自己嗓音里的哽咽，“沈律师。”

“请讲。”

朱芊芊不来看韩澈，是怕看见韩澈落拓的容貌，会心里忐忑不安，会难受，会哭。

“你还好么？”

张夫人拍了拍张艾的肩膀，“奶奶看过报纸了，奶奶没有生气，你也是被骗了，奶奶生气的是，你为什么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

直到这个周末，门被外面的狱警打开，“韩澈，有人来看你。”

当裴昊昱一张欠扁的粉嘟嘟的笑脸凑过来，言言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忽然在面前放大的这张脸，差点就亲到了她的脸，向后躲了一下，抱着一只玩具鸭子转身就上楼去了。

之前她也觉得小孩子过分早熟不好，还和裴斯承深入讨论了一次，结果真的就“深入”讨论了好几次。

她一步一步挪着，等到狱警打开了面前的铁门，她看见了已经两鬓斑白的奶奶，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晚了么？

小豆现在笑的时候都绷着嘴笑，因为口中掉了两颗牙齿。

………………

张艾看着站在铁门旁边的一个狱警，心里有些忐忑。

“言言，我们晚上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小火童鞋，你这是跟谁学的？才六岁的小屁孩儿就要约女孩子去看电影了。）

隔天，上午。

朱芊芊走上楼梯，把小豆抱下来，“怎么不穿拖鞋就下来了？”

就比如说和韩瑾瑜一起爬山，一起看日出，一起露营，那些美好的时光，真的足够支撑她度过所有灰暗的日子。

韩澈低着头，额前的乱发把脸庞都遮住了。

张艾被张夫人陡然提高的声线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着奶奶。

十年，等我出去，应该是比物是人非更加让人撕心裂肺的一个词语吧。

提笔写这封信，我觉得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但是真正到落笔，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在温室中的儿，如果没有经过风浪的，很容易折断。

想要给韩瑾瑜和宋疏影两人留下一份好的回忆，现在却连漂亮的字迹都已经再也没有了。

朱芊芊笑着，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很好。”

宋疏影点了点头：“她也是被蒙蔽了。其实，去年张老的事情发生之后，张夫人只想要把张艾送到国外去，那个时候如果告诉她了，也许有了时间接受，也就不会有现在这种事情发生了。”

就上一次韩瑾瑜和宋疏影来监狱里看她，她都想过，最担心的就是张艾，因为张艾太过于单纯，有些不明便是非，而性格却是十分硬气的，如果知道爷爷的事情是韩瑾瑜导致的，肯定会报仇，会被人利用。

朱芊芊低着头：“我知道的，还是谢谢你，我代替阿澈谢谢你。”

以前韩澈曾经哄小豆睡过两次，但是醒来就不见了韩澈，并且是一连好几天不见踪影。

张艾停下脚步想了很久，才抬步继续向前走。

张艾的情况与别人不同，她在这一次的绑架中，虽然也有主观意识，却是完全被人利用了。

朱芊芊转身，就看见站在面前的宋疏影。

张夫人拉着张艾的手，让她看着她自己的手腕，“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珍惜你自己的命，那别人也都会珍惜你的，艾艾，你一定要时刻记着，不管做错了什么，都是有机会去改正的，而不是寻死，死了并不是刻意解决问题，你是把问题全都留给活着的人了！”

系铃人？

“阿澈委托你办理离婚，我知道，你能不能告诉阿澈已经办了离婚，但是实际上，我不想去办。”

最后，不要嫌弃我矫情，预祝宋姐姐和韩哥：新婚快乐。

适应之后，便开始白天出去去做一些力气活，或者放风，晚上回来睡觉，好像是纯粹的机械运动。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两个人，是救我命的人，我会记住一辈子。

但是，你们又是给了我第二次性命的人。

就在庭审的时候，赵烈已经陪同张艾来到了第一监狱。

字体歪歪扭扭好像是火柴棍堆成的，比刚开始学写字的小学生都还不如。

张艾两只手都在颤抖着，却没有坐下，而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奶奶，都是我不好，我错了……”

宋疏影当然没有忘了，那天在那个房间里，张艾也在。

张夫人过来拉住张艾的手，“来，艾艾，你坐下来。”

“你先起来。”张夫人拉张艾起来，不让她在地上跪着，“艾艾，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完满的，就算是光明普照的地方，背面也会是阴暗，你十八岁之前看到的，全都是爷爷给你营造的一个光明面，等到你出去，去了美国，从报纸上，从上，看到的信息，是黑暗面……”

可以自己心里软弱，却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软弱。

宋疏影吃惊道：“割腕自杀？！”

因为小豆还小，进入法院看庭审，还是会对小孩子造成影响。

虽然宋疏影给韩瑾瑜放了满满的一浴缸热水，但是韩瑾瑜并没有在浴室里呆多久，十几分钟之后便出来了，房间里留了一盏壁灯，宋疏影已经侧身睡了。

“这是你姐亲自给你刻的，跟婚庆公司录制的不一样。”

朱芊芊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低下头，从包里把一份协议书拿了出来，还有一支笔。

协议书……

也许晚了。

“小孩子嘛，都是玩儿玩儿的，”宋予乔一点都不在意，“顺其自然吧。”

能看的出来，小豆的眉眼和韩澈是很像的，特别像是韩澈的翻版。

但是，后来的后来，她也想通了。

韩澈愣了一下，在沉吟片刻之后，仍旧是起身，跟着狱警出去。

朱芊芊这才意识到失言，连忙道歉：“对不起沈律师，我不是有意的，我刚才是急了才……”

裴斯承正在给宋予乔捏浮肿的小腿肚子，“是啊，前几天还有人问我是不是韩哥有个养女叫宋疏影的。”

“呸呸呸！”宋予乔在裴斯承后背上狠狠的打了一下，“胡说，要是我在现场，肯定要撕烂他的嘴！”

“去撕烂吧，梁小六说的。”裴斯承压根不在意，就这么把梁小六出卖了。

宋予乔眯了眯眼睛：“放心好了，我记住了！”

在夜色的梁小六打了个喷嚏，心想：谁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