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幸站在走廊的尽头,那里的窗户敞开,这座城市即将迎来一场暴风雨,吹进的风都夹着凉意。他低低地笑了一下,滑过唇舌的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阿禾,你可以逃。”
这一通电话结束,即使俞熹禾不愿说出地址,他也有的是办法可以找到她。她可以选择逃,但只要有一点可能,他就会把她抓回来,拴在身边,彻彻底底地占有!
俞熹禾不知道的是,当天陈幸从曼哈顿回国,许染并没有和他在一起。
俞熹禾的声音低软了下来:“陈幸,你为什么选择我呢?”
陈幸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什么,心下一紧,就听见俞熹禾在电话那边很轻地问了一句:“是因为许染么?”
陈幸来不及回答,电话就被挂断,他回拨过去时却被拒接。
拒绝他的电话,拒绝和他联系。陈幸垂着眉眼,攥着手机的手指指节透出冷冷的白色。
他的特别助理离开会议室来找他,见到他时心中有些不安,恭敬道:“陈总。”
陈幸抬头望了过来,眉目冷淡,神情暴戾。
助理心中一惊。
“费城,晚上十点三十六分。”
助理接着听见陈幸冷冷地报出了一个国外的手机号码。
“查出这个手机号拨出电话时的具体位置。”
俞熹禾在问出那个问题时,就没想过能得到陈幸的回答。
她胃痛得再没力气和陈幸说话,怕被他听出声音里的不对劲,于是她先挂断了电话,紧接着他再打来也没有接。
胃部一阵阵地疼。
公寓里没有常备药,即使她喝了热水,胃疼也没有缓解多少。
俞熹禾看了一眼手机,先是回了父母长辈们的消息,再看了林桃发来的一些照片,是那只布偶猫的照片,蓝汪汪的眼睛像星空,又像湖水。
林桃还说,陈幸前几天来过,问她具体去了哪里后,看了一会儿猫,但并没有把猫带走,而是委托她再照顾一段时间。
林桃从她出国那天就开始给她发消息,就算得不到回复,也没有间断过。最近发来的消息是:熹禾,你和陈幸怎么了?
她还告诉她,之前被梁杭欺压的学生终于联合起来举报了他,梁杭正在接受调查,据说已经收集到了一些证据,学术委员会公开对其进行了批评谴责,s大也停了他的课。
俞熹禾不知道该怎么回,只能避开这个话题,问林桃最近怎么样。
林桃的手机可能不在身边,并没有很快就回复。
俞熹禾等胃疼慢慢缓解,迷迷糊糊想着陈幸在国内凌晨时分发来的一条消息:我错了。
是错在他失了约,还是错在……对不起她?
俞熹禾第二天去上了课。
她在p大的课程并不全是实验,还有理论课程。在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有坐在同一排的费城本地同学用英文问她是不是来自中国。
得到回答后,那个面容俊秀的男孩子支着下巴对她笑了一下,说:“我们交个朋友吧?我们可以一起约着去图书馆看文献。”
台上的教授在讲课,俞熹禾正用英文做着简短的笔记,没有抬眸看他,回答的声音有些冷淡:“不用了,我习惯一个人。”
男生被拒绝也没有露出愠色,依旧热情开朗地找她说话。
然后……
他就被教授点名了,他回答不出教授有些刁钻的一个提问,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些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的内容,眼看着教授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俞熹禾看不下去,把答案写在纸上递给了他,这才将他解救了出来。
俞熹禾没想到,这节课结束后,那个男生会跟着她一起到了实验楼,并且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她的实验结束。
俞熹禾离开实验楼,在树底下见到他的时候错愕了一下。
那个男生也看到了她,走上前来和她打招呼:“你要回去了吗?这个时间点车很难等的,我送你回去吧。”
他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响起,磁性低沉:“她有约了。”
来人是程煜。
他刚从停车场那边走过来,就目睹了这一幕。俞熹禾见到他很意外,实际上他们并没有约。
那个男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困惑,程煜继而开口道:“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带她走了。”
等到离开那个男生视线的时候,俞熹禾停下脚步,和程煜拉开了一点距离:“我可以自己回去,刚刚谢谢你解围。”
程煜回身看她,此时p大校区路灯灯光明亮,她站在光晕之外,沉静如水。
“已经很晚了,你确定刚刚那个人不会跟着你吗?”
他没有提之前他的告白,也深谙俞熹禾是在躲避他。一旦不喜欢,便界限分明。
她太冷静了,以至于对待感情也不留一点退路。
俞熹禾欲言又止。
见她如此,程煜又说:“上车吧,我找你其实是有正事要谈的。”
罗教授打算开设一个新项目,但他并不打算让全部的学生都参与进来。程煜问她有没有兴趣加入。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俞熹禾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她不想再欠程煜人情了。
外面的天色像是被浓墨浸透,俞熹禾忽然就有了一种不安的预感,心跳加快,感觉不太舒服。
就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程煜还跟她聊了一下罗教授的研究方向,还聊了几篇这方面的学术论文。俞熹禾听他讲起这些时有些惊讶:“你之前看过化工这方面的文献?”
程煜平稳地握着方向盘,声音很淡:“如果我要想要了解你,这些是基本项。”
俞熹禾心里的不安感渐渐扩大,但又找不到源头。她说:“你不用这样做。”
程煜却只是说:“熹禾,你不用有负担,我不会要求你回应我。”
很久之后,俞熹禾都能想得起这一天,因为程煜的话,但更多的是因为另一个人。
车辆平稳地停在学生公寓前的空地后,他下车绕到副驾驶座这边,抢先一步为俞熹禾拉开了车门。他的背后是乔木与夜色,衬得他气质清越,皎皎如明月。
下车的时候俞熹禾想起了那个实验室同学的话,开口问道:“罗教授之所以愿意收我做学生,是因为你给实验室捐了一笔款项吗?”
程煜反问:“这很重要吗?”
他的回答等同是默认了她说的那句话。
“你没必要帮我这么大的忙。”
俞熹禾想着自己要怎么还这个人情的时候,程煜看她有些愁眉不展的模样,敛了敛深邃的眸子。
此时此刻,她问出一句:“程煜,你想要什么?”
她就站立在程煜身前,皱着眉像是陷在思绪里。
在某个瞬间,在哲学上形容虚幻的某个时间里,程煜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浪潮涌动在胸腔里,肋骨下方传来阵阵钝疼。
偶然初见,刻意再遇,他想方设法,而她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有些后悔了。”
俞熹禾听到程煜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还没反应过来,程煜已经靠了过来。她条件反射地后倾了一下,却被拉住了手腕,紧接着,一点温软蹭过了她的嘴角。
费城五光十色的灯光,缤纷落尽。
这个吻轻得像是蝶翼微扇,带着浅浅的凉意。
他并不是毫无所求,至少俞熹禾的回应他是想要的。
但是下一秒,俞熹禾很用力地挣开了他的手,后退了几步,然后抬手擦了擦嘴角。
“程煜!”
她不是那种生气了会口出恶言的人,但此刻是真的恼火了,嘴角被擦出了细微的伤口,有很淡的血味。
程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从来不喜欢强迫别人,更何况对方是他喜欢的人,但是刚刚他想要吻她……难以自持,情不自禁。
“我道歉。”
俞熹禾什么都没说,神情极为冷淡,转身走进了公寓楼。
程煜没有追上来。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心跳杂乱无章,却不是因为刚刚那个吻。俞熹禾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所以她才会这么不安,并且这种不安感越来越强。
她住在公寓三楼,因为上楼很急,并没有开灯,她停在门前准备拿钥匙开门时顿了一下,那种不安的情绪达到了临界点——她听见了拾级而上的脚步声。
俞熹禾察觉到异常,刚一转头,就被人“砰”的一声,重重地抵在了门板上。来人的举动异常激烈,刚刚那一撞,她肩膀被撞得生疼,而那人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便是一个吻。
擒住她的唇,掠夺每一寸呼吸。
灼烫的气息再熟悉不过,湿润又潮热的暧昧浮在空气与急促的呼吸间。楼梯过道窗户处有光落进来,明暗交织,俞熹禾被迫微微仰头接受他的吻。她看见了陈幸的那张脸。近距离下,他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卷,泛着月光。
俞熹禾全身的血瞬间倒涌了起来,心跳如擂鼓。
他身上寒意极重,吻也是凉的,可很快就灼热了起来,令她的血液都要沸腾了。
她的唇刚刚就被自己擦出了血,现在唇齿间的血气更是浓了起来。俞熹禾想要喊他的名字,可刚一启唇,他的舌头就深入进来。
唇舌纠缠,带着分明的侵占欲。
他在生气……
俞熹禾被紧紧地抵在公寓的门前,陈幸的手指按压在她的腰间,指尖轻勾,直接探入了薄薄的衣服下方。
肌肤细腻,触感微凉。
俞熹禾承受着他带着怒意的吻,试图挣扎了一下,随即便迎来更为激烈的吻。唇舌辗转很久,最后陈幸狠狠咬了一口她的嘴角,将吻未吻的触碰间,他嗓音极低哑,怒意汹涌:“他还碰过你哪里?”
他的眼睛是迷乱的黑,敛了风暴。
俞熹禾下意识地说“没有”,而他只是嗤笑了一声:“小骗子。”
俞熹禾想反驳他,陈幸的指尖已经探入了她掌心,取走了她原本攥在手里的钥匙,开了门。
公寓卧室的窗户紧闭,窗帘的半遮半掩,月光与路灯光漏进来,空气潮热蒸腾,耳畔喘息声声,惹人遐想。
陈幸将她抵在床上,低头每一个吻都惹起红晕与高温。他怀里的人陷在一片柔软的黑色里,手指拽紧了身旁的床单。
她皮肤很白,眼尾又红晕湿润,衬着月光,简直酥魂媚骨。
陈幸屈起一条长腿抵在她膝边,俯下身从她的唇边吻至耳后,嗓音低沉:“你是和那个人一起来的美国?这些天,你们都在一起?”
俞熹禾下意识地抬手扯住他雪白的衣领,指尖微颤,淹没在亲吻里的声音软得不可思议:“我没有和他在一起,陈幸你别这样……”
“哪样?”
他反手扣住了俞熹禾的指尖,掌心潮热,垂着好看眉眼看她,眸光微冷。
俞熹禾咬着唇看他,唇色嫣红,诱人采撷。
她不说话,陈幸低头又咬了一下她的唇,声音充满诱惑:“还是说只是亲吻你都受不了?那还有更过分的,你要怎么办?”
俞熹禾慌乱地叫他名字:“陈幸!”
她曾经有多冷静自持,现在就有多溃不成军。
陈幸支起身子看她,不再把她禁锢在怀里。他神情冷淡至极,偏偏眉眼精致好看,像是远道而来的精魅。
他重复了那天在电话里说的那句话:“你可以逃。”
俞熹禾坐起身来,长发垂落,凌乱地散在肩侧与腰间,她的手有些抖,不敢迎上他太过冷漠的眼神,心跳飞快,像是想冲破枷锁。
这是她很喜欢的人,像是对待科学研究一样,喜欢得如此小心翼翼。
他接下来却说道:“只是一旦你逃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俞熹禾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四目相对,他面容冷淡,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眼眸黑得像是敛尽了所有的光,深邃而冷沉。
她的手脚一下子冰冷了起来,刚刚的潮热猛地消失,变成了刺骨的寒意。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心跳急促得钝疼,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陈幸刚刚说的那一句——“一旦你逃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此时此刻,他又问她:“逃吗?”声音低沉酥软,温存诱惑,眼眸里却是墨黑一片,是深不可测的冷漠。
俞熹禾怎么可能舍得再也不见他?
七月,深夜里的路灯辉映出橙色的波光。
潮热的高温天里,俞熹禾只觉得手脚冰凉。陈幸拉过她的手时,心跳急促得像是濒死时那样迅猛。
吻从她雪白的脊背落下,沿着那勾人弧度滑下,轻吮着细腻温润的肌肤,又落到优美的蝴蝶骨上。
陈幸的手掌扣住了她的一截莹白的细腰,指尖微微用力,那里就变成了淡粉色。
他在叫她的名字,声息滑入她的耳中,像是电流窜过,随后烧起火来。
呼吸纠缠,压制欲望的声音自唇间溢出,柔媚酥软,燥热难耐。
俞熹禾昏昏沉沉的,抬眼间视线一片模糊,还有水光。
她有些分不清这是在梦里,还是出现了幻觉,只知道自己的体温高得有些不正常。
思绪错乱得像是沉浸在混沌的深梦里时,他对她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只能抓着那个人的手,下意识地道:“陈幸,我不舒服……”
她哪里会是一个容易示弱的人?如果不是真的委屈和难受,哪里会连声音都带着细微的哭腔?
裸露在外的皮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灼热烫人。
应激情绪,学业压力……在离开中国后的这一天深夜,俞熹禾发起了高烧。
几乎是在俞熹禾无意识地说出那句话的当场,陈幸的理智就回了笼。他立马按开了床头灯,暖光下,怀里女孩的脸颊潮红,眼睛微阖,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水光漫出来,滑到潮红的眼尾。
陈幸心中一惊,自责疯狂地朝他涌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想占有,想得到,最后却差点弄伤了她。
第一次错过是在很久之前,她去了外省,他们分开了三年。
第二次错过是在两年前的暑假,他去了欧洲,而她在参加化工实验竞赛时受了伤。
第三次错过是在今年的六月份,她的毕业答辩论文被抄袭,她被诬陷,被千人所指,而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失了约,没有陪伴在她身边。
第四次错过是在海市机场,她离开中国前往费城,三个小时后,他乘坐从曼哈顿飞回的航班落地。
还有更多的错过。
皆是因为他的过度自负,他以为胜券在握,再无意外。
那天,海市机场。
飞机落地停稳,陈幸打开了手机,才发现那条短信因信号问题没能发出去。
在华尔街与当地银行家谈一单投资前,陈幸就把手机放在了助理那里,直到飞机起飞前助理才把手机还给了他。
刚刚开机,就跳出了数条未读信息提醒。
他这才知道俞熹禾在s大参加毕业答辩时出了意外,但是飞机即将起飞,他只来得及回复一句后就关了机,可能是因为信号延迟关系,那条消息当时并没能发送成功。
陈幸不敢想,他的女孩在那时候受到了多大的委屈,而在这大半个月里,他不仅不在她身边,还错过了无数条她的消息。
此刻,ak首席执行官的助理正战战兢兢地跟在面色冰冷的青年身后,满额冷汗。和那个银行家谈生意时,年轻的执行官不动声色地把对方提出的利润点压到不敢想象的程度,助理都替谈判桌对面的团队捏把冷汗……现在他才知道那些都不算什么,此刻的执行官才叫可怕。
陈幸打了电话给俞熹禾,提示音是对方已关机。陈幸转而打了个电话给俞父,得知俞熹禾几个小时前刚上飞机。
他当时倘若在国内,或看到了消息,就根本不会出现这种糟糕局面。不论用哪种手段,他都会保护好他的女孩。她不必背上抄袭的恶名,不用出国,不论她想要什么,倾尽所有,他都会为她达成。
陈幸握着手机的指节因太过用力已微微泛白。
与俞父的通话结束后,陈幸交代了助理几句后准备取车离开机场,助理反应过来,连忙出声道:“陈总不回公司吗?董事们还在等您。”
陈幸停下脚步,皱眉看了助理一眼。
“让他们等,我有重要的事要处理。这几天所有事都往后顺延,有裁决不下的,再联系我。”
助理接触到他视线的时候,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背,屏气凝神,不敢听漏一个字。
在ak,有不少小姑娘是他们首席执行官的“颜粉”,先前他是时尚“神坛”上不可触碰的“男神”,走下“神坛”后他依旧是天潢贵胄,卓然不凡。
在不可预测的投资市场里,他的每一次决策,从估值到融资,都完美至极,连ak董事会的老人都连连称奇。
他对人心的把控精准得可怕。
同时,他本身就是极不可预测的,漫不经心的外表下,谈判桌上的另一方永远不知道下一步他的利润点会踩在哪里,收网会在什么时候,就连对赌,他都杀伐果决。
陈幸驱车前往s大的路上,严嘉打来电话,简明扼要地说明了这大半个月来有关那件事的情况后,问:“我和梁杭的合作项目已经终止,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让他身败名裂?”
车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到达s大。
陈幸只是说:“那只不过是他应有的下场。”声音里只有冷意。
严嘉了然。
陈幸对那个人的偏执,他不是没见过,如果只简单地解决这件事,那倒不像是他的作风了。
一边是学生的联名举报,一边是不好惹的陈幸,在s大校长办公室里,校方几个领导的压力也很大。
没人知道陈幸这日在校长办公室里与校领导究竟谈了些什么内容,只知道当日校方便迅速地成立了学术调查组,审查联名举报的学生递上来的举报材料,同时作出了暂停梁杭在校的科研项目及教学工作的处理。
通过半月的取证调查,校方最终确认了梁杭确有学术不端的行为。梁杭被撤销了教授职称。
这是s大压不下的丑闻,海市学术圈一片哗然。
梁杭不敢反驳,甚至不敢作声,本人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如果论文答辩一事不是他抖给学术杂志的记者,这件事远远不会闹到这种境地。
在他打算前去其他城市避风头时,有人在机场拦下了他,他面临的将是来自学术委员会以及若干个学生的起诉。
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下,梁杭势必再也不能翻身。
那天其实还发生了一件事。
陈幸准备走出校长办公室的时候,看了一眼裱在墙上的优秀学生光荣榜,上面已经没有了俞熹禾的名字。
陈幸脚步一停,他身后的校领导们顿时又紧张了起来,而后他们听到一句淡淡的嘲讽:“在这之后,我也不再是s大的学生了。”
校长惊住,正要劝说陈幸的时候,听到他说了一句:“如果不是为了俞熹禾,我会来这里?”
他眉眼冷淡,有隐隐的嫌恶。
他放着那么多国外名校不去,为什么非要来s大?
他要的是在那人心里举足轻重的地位,要的是夜阑卧听风吹雨时,入她梦的,都是自己。
曾经的克己自持,不过是为了一个俞熹禾。
用两周时间处理完梁杭后,陈幸去俞家见了俞父。
俞父已经猜到他为什么而来。以他如今的身价,根本不必对谁放低姿态,但因为他的女儿,这个他看着长大的男孩子头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出无措的神情——他想知道俞熹禾的具体地址。
俞父欣赏并看重这个至交好友的独子,如果熹禾和他在一起,他也能放心。
但不管如何,他到底是偏心自己女儿的。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俞父要的并不是一个回答,他说,“熹禾不愿意向我和她母亲提起你们的关系,大概也是怕最后和你走不到一起。”
陈幸失落离开。打了无数次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无果后,在从曼哈顿回国的第三周,他回了ak公司,也就是在这一天,他接到了俞熹禾的电话。
然而她却问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她。
为什么?她居然问自己为什么?她是他的第三根肋骨,一旦折断,即会刺穿心肺,谁能救得了他?
查出地址后,陈幸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费城,在那栋学生公寓外,他却见到了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神情珍重地亲了俞熹禾。
他的女孩,是不要他了吗?
于是在那一刻,陈幸失控了,他没办法继续保持冷静。
俞熹禾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好像生病了,但又像喝断片一样,在发着烧的时候,她能清醒的时间不多。
她只知道,有人一遍又一遍给她物理降温,将她搂在怀里喂她喝水时,那人的声音低哑。
他问:“阿禾,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她迷迷糊糊听到了“医院”这个词,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体温高热,她很难受,下意识地往低温处靠,软软地依偎进身边人的怀里,刚好身边人的气息是她很喜欢的那种。
干净,清冽,让人想起长白山的风与雪白的山巅。
同样也是遥不可及的。
陈幸垂眸搂紧了怀中的女孩,胸腔起伏。他最舍不得她受伤和难过,可这一天,他成了那个让她受伤和难过的人。
更何况,他还说出了那种话。即使在愠怒之下,陈幸也清晰地记住了他说完那句“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后,她的神情……恍惚迷茫,像是个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手足无措的小朋友。
她露出这样脆弱无助的表情,无非是陈幸知道她的弱点,知道她舍不得,赌上自己,逼她不再逃离。
陈幸清楚地知道,如果她真的逃了,他只会千方百计地追回她,不计代价,不问手段。
一辈子都不会见她——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忍耐得了?
此刻,这些报应统统都百倍千倍地还给了他。
他多想告诉俞熹禾,他对她的喜欢,一旦开始,永不终止。
无论过了多少年,即使他的心跳停止,对她的喜欢也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