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配角

为什么要前进呢？

有时候技师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退路了，死亡是注定的，可他仍停不下来脚步，就像在畏惧死亡一样。

或者说……在死亡之前，做更多的事，更多还算得上有意义的事。

确实，生命的最后，他想起父亲的教导，那个总是醉醺醺的家伙，经常这样对自己说这些。

人不能闲下来，哪怕自己的生命走向尽头，也不能闲下来，去做更多的事……

大概是这样的意思，时间过去了太久，技师已经记不清了，而且他也不怎么在意过这句话，因为说出这些的父亲，每天也只是碌碌无为，和他说过的话相违背。

可莫名其妙的，现在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不断地在耳旁徘徊。

他有些想不明白了，身后已经能看到妖魔的身影，它们沿着脆弱的空中走廊袭来，利爪按压在金属上，发出阵阵低鸣，而下方便是涌动的火海，铁水激荡着，仿佛流动的熔岩。

“别回头，继续向前。”

同僚的声音响起，他被技师拖在地上，整个人面朝妖魔，他颤抖地抬起枪口，然后扣动扳机。

零星的枪声响起，做着最后的反抗。

“还没死是吧，红隼。”

话虽然此，但梅林还是努力地挑起嘴角，露出笑容。

“也就是说，我们的死，毫无意义，是吗？”红隼又问道。

“你……在说什么？”

“给，这个东西应该还能用。”

“听起来蛮糟糕，那你不该揽这些职责，你应该一开始就逃的，我不相信，死牢的名单里，没有你的位置。”红隼说。

加拉哈德朝着红隼丢来武器，毫不留情地说道。

握持折刀的手都开始颤抖，这不是因为恐惧，仅仅是疲惫而已，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有些特殊的普通人而已，他的体力终究是有限的。

“啊……也不算碌碌无为吧。”

“说实话，这玩意，我本来是准备留给我自己的。”

技师深呼吸，保持着内心的平静，他做完了最后的工作，所有的准备已就绪，只等他拉下拉杆。

“我有想过我的死亡，红隼。”

“所以说，失败了吗？”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纯粹的机械机构，会被锈死氧化，但至少也有着能运动的可能，但那些老旧的线路就不一定了。

梅林拉下拉杆，他盯着指针，结果毫无反应，而后他继续尝试着，依旧是这样。

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拒绝着回应梅林，留给他的只有绝对的静默。

他叹着气，朝着梅林走去，靠在一旁，看着他的忙碌。

“留给你？”

灰色的身影站在大门前，手持着武器，冷冷地看着两人，在他身后则是更多相似的灰色身影，他们手持武器，压制住了进攻的妖魔，并且还在不断地推进。

妖魔们嘶吼着，在重压下被挤成肉沫，可依旧有更多的利爪伸出，它们费力地抓挠着，试着阻止合并，掰开大门。

红隼问，他盯着猩红的大门，门后响起令人战栗的声响，仿佛门后就是地狱。

“还不错，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死的很有意义。”

技师继续向前，用力地拖着他。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回复着他，不是梅林。

“不止我们在努力，红隼……看起来这回我们还是配角。”

他非常高兴地说道。

“差不多吧。”

熊熊烈焰下，机械院摇摇欲坠。

“啊……我们安全了，但也只是暂时的。”

同僚苦笑着，他打空了最后的弹药，遗憾的是他的枪法稀烂，根本没能阻止妖魔们半分。

两人轻松的不行，就连死亡的可怕也随着指针的旋转被冲淡，笑呵呵的，仿佛不是去赴死，而是下班聚会。

红隼这样祈愿着。

听到这些，红隼也无奈地摇摇头，捡起被丢掉的断刀，朝着大门走去。

在砍杀了不知道多久后，折刀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了，它应声崩断，只剩下了歪扭的半截。

梅林破口大骂着，他用力地砸着机器，仿佛是想要将它砸碎一样。

技师跑了过来，一把扛起同僚，把他安置在了另一边，握起他染血的手，对他说道。

与此同时大门布满了裂痕，它开始向内凹陷，整体开始破碎，数不清的利爪伸出缝隙，渴望着血肉。

“所以很多梅林都跳下了的悬崖，我很高兴，我直到最后也恪守着准则，没有被真理的狂热吞噬。”

死到临头，红隼依旧不忘着叫骂。

“嗯，没错，比起被妖魔吃掉，我更愿意自杀。”

不过这种事也不重要了，他尽可能让自己放轻松些。

长时间的出血已经夺去了他的体温与生命，尚未僵硬的尸体压住了拉杆，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梅林轻声道，“我总会梦见，我死在真理的大门之前……我距离它只有一步之遥，结果再也难以触及。”

折刀反复切割，锐利的刀刃也开始变钝，最后就是普通的殴打。

“我有想过会这样，”红隼似乎看的很开，“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小说剧情，这种赌徒式的行动，不可能每次都成功。”

可这样的信心，也在近乎无穷的车轮战下，逐渐崩溃。

“来！”

红隼好像是在对梅林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一回是真的弹尽粮绝了啊。”

“他妈的！”

他的手开始颤抖，身后的大门响起阵阵剧烈的撞击声，死神来了，正猛砸着大门。

梅林没有理红隼的话，他继续说道。

同僚点点头，死死地压住了拉杆，防止它回弹。

“这……这是成了？”红隼欢喜道。

梅林垂头丧气着。

技师用力地拉下拉杆，所有的预设的进程开始运转，一瞬间他觉得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红隼和梅林不约而同地起身，看着仪表盘上的指针。

猩红的大门在此刻开启，数不清的尸骸滚了进来，裹挟着鲜血。

理智的悬崖上，此刻只剩下了最后的梅林，理智的梅林，他孤身一人，望着下方的尸山尸海。

红隼努力安慰自己，这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一对一而已，红隼虽然没有什么面对妖魔潮的自信，但一对一的厮杀，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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