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更疑惑了:“兄长这又是何意?”
关將军一紧韁绳,高大的西域天马挤开赵广,跟上冯大司马,顺口说了一句:
“因为跟你解释太费口舌,你家兄长懒得说。”
“驾!”
捲起漫天风雪,向著雒阳城驰去。
独留下赵广被塞了一口雪沫。
——
七九河开,八九燕来。
已经进入正月的许昌,並没有看到燕归来,唯有传骑急如星火。
“报!”
“报將军,雒阳有紧急军情!”
许昌主將毌丘俭“哗啦”猛地站赶来,三步並作两步走,推开门:
“雒阳的消息?!”
“正是……”
“人呢?”
“在外面。”
毌丘俭越过前来报信的来人,如同一阵风似地向外头快步走去。
待亲耳从传骑口中听到了关於雒阳方向传来的军情,毌丘俭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脸色大变,立刻转身吩咐:
“传令,立刻让所有人前来军议,延误者斩!”
冯贼领军向著许昌方向而来,如同惊雷一般炸在许昌所有魏军將领的耳边。
“將军,此话,这个消息,可靠否?”
有人反应过来后,第一反应竟是希望是个假消息。
“数千汉军精骑,自虎牢关而出,高举冯字大旗,向著许昌而来。”
毌丘俭脸色阴沉,“除了冯贼,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在这等时候出兵,谁敢在这等时候出兵。”
去年冬日,冯贼在最冷的时候出兵塞外,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是虚张声势。
谁知道当汉军从北面草原破关塞而入,整个河北十数万大军,不战自败。
幽冀两州,就这么轻易落入冯贼手中。
如今听到冯贼领著数千精骑向许昌而来,场面一下子就骚动了起来,甚至有人站了起来。
“干什么?”
毌丘俭看到手底下的將领如此表现,不禁皱眉,轻喝道:
“不过是闻贼欲至,尔等就这等模样,真要贼临城下,尔等是不是就胆气尽失?”
“將军,”有人硬著头皮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善攻者不以兵革,善守者不以城郭,不过是践墨隨敌,以决战事罢了,还能怎么办?”
守城绝对是不能守的。
因为现在都知道,汉军有攻城利器,比那武皇帝所用的霹雳车还要强许多。
许昌城墙再厚,也顶不住对方没日没夜猛砸。
幸好,自弃守南阳而把主要兵力布防许昌以来,毌丘俭已经在许昌城外设置一圈又一圈的寨堡,挖了一条又一条的壕沟。
既能阻止汉军铁骑衝击,又能最大可能地降低汉军石砲的伤害。
至於需要面对汉军步卒的层迭进攻……那已经是所能想到的最好局面。
至少总比太傅被人一支骑兵绕过关塞,就不得不放弃整个河北强吧?
“吾等准备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看到眾人仍是有些迟疑不定,毌丘俭拍案而起:
“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如今寒气未消,不利进军,天时在我。”
“吾等以逸待劳,倚城而过,据沟拒敌,地利亦在我。”
“冯贼率军征战一年有余,兵疲师老,所耗甚大,故而只利速战,吾等只需守上数月,冯贼自然退去,此谓人和也在我。”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缺,尔等何忧?”
诸將一听,再一想,將军说得不无道理,於是起身恭维道:
“將军英明!”
有了信心,那一切就好办了。
毌丘俭为了今日,不知日思夜想了多少回。
雒阳至许昌不足五百里,精骑最多三日可至。
正常行军,也不过八九日。
当下立刻按早就准备好的方案,让所有人做好御敌准备。
数日后,果见北边红旗猎猎,代表著汉家的赤红甲衣出现在许昌城外六十里。
同时冯永还让人给毌丘俭送来了一封信。
神经紧绷的毌丘俭得知果真是冯贼亲领大军而至——虽然斥候说只有数千骑军,但他知道,那不过是先锋而已。
而且就算是只有数千精骑,那也不是眼下的许昌守军所能碰的。
大魏缺马,极度缺战马。
特別是司马太傅镇守河北以后,南边的魏军,就已经好些年没有接收过战马了。
而毌丘俭原本是镇守襄阳南阳等荆州一地,本就用不上多少战马。
眼下他能凑出两三百匹战马,就已经算是领军有方,大部分还是用到了斥候身上。
此时的他看到冯永派人送过来的信,只道是战书,想要打开信封,手指却是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差点把信给撕了。
按捺了一下心底的某种悸动,毌丘俭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打开信封,把信纸拿了出来。
这几个小动作,让左右还道是毌丘將军本是不屑欲撕,最后又改变主意,展信一观。
仲恭將军台鉴:
朔风卷甲,铁骑出洛,遥望许县城闕,忽忆当年武关会猎旧事。昔將军引弓立旗于丹水之东,仆驻马观水于丹水之西,相望数月,无果而终,至今思之犹觉遗憾。
今岁许县雪厚,闻鹿苑梅竟发(鹿苑即许昌城外魏国皇家宫苑,专为皇家打猎之地),鹿群肥硕逾恆。
仆携河西烈酒酒十坛,乃延熙二年窖藏,酒香空埋十载。今欲与將军会猎於曹氏旧苑,射鹿炙肉,温酒论兵。
铜雀积雪三尺,正可大汉马蹄铁之利;鹿苑冰河开阔,堪试蜀中新制破冰艨艟。
仆久闻將军大名,渴慕一晤。將军可尽撤城头床弩,仆亦令儿郎解鞍三里外。各携亲卫十人,弯刀角弓,效建安游猎古风。
若得青兕,当取角为觴;倘获白狐,愿剖皮为氅。猎罢醉臥梅林,听碎玉压枝,岂不胜於金戈相斫耶?
河西美酒,沸雪可温;鹿苑肉鲜,拾柴可炙。
汉大司马冯永
延熙十三年正月十五
於许昌北六十里处
看毕,毌丘俭把信纸揉成一团,目光看向北面,闪烁不定。
冯贼约吾在鹿苑相会?
两军交战在即,他想要干什么?
“將军?”
左右见將军看完信,定定地站在城头不动,有些担心。
同时那些將官也有些好奇,不知道那姓冯的在信里给將军说了什么。
莫不成是劝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