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明显看得出来,冯某人所言,对他来说,极是为荒诞。
若非慑於眼前之人就赫赫有名的冯鬼王,他只道此人已经疯了。
冯大司马似乎看出了此人的心思,淡淡一笑:
“我知道你不信,而且,你回去传话,估计毌丘俭也不会信。但是不要紧,不久之后,你们就会明白。”
说罢,挥了挥手,示意毌丘丰可以离开了。
確认毌丘丰回到了魏军的实际控制区,冯大司马也没有过多停留,吩咐迴转雒阳。
“不是,兄长,我们就这么回去啊?”
赵广很是不理解自家兄长所为,“这么冷的天,带了这么多人出来,就为了逛一圈?”
“不然你还想怎么样?要不你带这些人马,前去拿下许县?”
“这……”
他是愣,又不是傻,刚到这里,他就已经亲自去察看过了。
贼军的主將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很明显为了对付大汉铁骑做好了充分准备。
相比於赵广,关將军显然更关心冯大司马前面所说的政变:“阿郎,司马懿当真会政变?”
“司马懿是个聪明人,无论是河內司马氏一事,还是河北世家之事,他应该知道,大汉没有司马氏的容身之地。”
“就算他前去投靠吴国,且不说吴国会不会收留,就算是收留,不说吴郡四姓,恐怕连吴地三流家族都比不过。”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就只能留在偽魏。如今他兵败河北,受辱於曹爽……”
说到这里,冯大司马轻笑一下,“若曹爽是个人物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废物。”
“以司马懿之能,断不可能久居其下,必然会伺机反噬。”
又笑了一下,继续说道:
“河北一战,司马懿虽战败,但好歹还带了数万人马回去,这就是他反噬曹爽的资本。”
“有动机,有资本,又有成功的可能性,我看不到司马懿不会动手的理由。”
听到冯文和如此丝丝入扣的分析,关將军不觉点头,认为颇有道理,但她还是有所疑问:
“那阿郎又怎么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动手?”
“我不知道啊!”冯大司马摊手,“我只是从譙县传回来的消息看,觉得他有可能很快就会动手。”
“万一司马懿以大局为重,阿郎判断错了呢?”
“错了就错了唄!”冯大司马毫不在意,“错了毌丘俭又能把我怎么样?来雒阳打我吗?”
说著,手执马鞭,指了指身后將士,“真当大汉铁骑是吃素的?”
“我此次带这么多人过来,一是想要让他认真考虑我的话,更重要的是,是示威。”
“话说千百遍,不如铁骑往许县跑一遍。”
传说中的敌人再强,没亲眼看到,终还是会心存侥倖。
两国相爭,除了要有实力,还要有动手的能力。
冯某人带兵过来,就是要告诉毌丘俭,不要心存侥倖,更不要轻举妄动,我可以隨时从雒阳出兵打你。
听了冯大司马的解释,关將军默默点头,然后问出最后一个疑问:
“那阿郎又怎么知道毌丘俭会反司马懿?”
冯大司马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因为他只能反司马懿,別无选择。”
毌丘俭之父毌丘兴,早年就效力曹操,曹魏开国以后,得封高阳乡侯之位,算得上比较早效忠曹氏的一批人。
毌丘俭袭爵以后,又被曹丕选为曹叡的文学掾,辅佐曹叡。
后因为是东宫之旧,深受曹叡信赖,仕途平步青云。
虽说毌丘俭因为被冯某人与陆逊夹击,丟了襄阳,让曹爽失了脸面,未必受曹爽所喜。
但司马懿真要政变上台,那可就不是喜不喜的问题,而是容不容得下的问题。
就算毌丘俭肯放弃立场,转而投靠司马懿,但司马懿敢相信吗?
以司马懿的性子,绝不敢让毌丘俭这种天然就是曹魏忠臣的人掌握重兵,守在譙县之侧。
所以毌丘俭要么是乖乖听话,主动放弃兵权,让自己的生死操之於他人。
要么就是举兵反抗,博一把——这一次过来给毌丘俭传个话,对方博一把的勇气,说不定会更大一些。
当然,如果他愿意举城而降,冯大司马也不会介意。
用马鞭指向东南方,淡淡道,“在失去了河北之后,偽魏看起来似乎还有余地。”
“但实际上,曹爽,司马懿,毌丘俭,甚至再加上扬州的那些偽魏大將,都已经没有了选择。”
“我们只需收拾好河北和兗州的同时,看著他们狗咬狗,然后再找个机会前去收拾残局即可。”
只有偽魏內部最后的胜利者,才有资格跟大汉討价还价。
“驾!”
关將军深深地看了一眼冯大司马的背影,一夹马腹跟了上去。
——
远在譙县的司马懿並不知道,他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的政变,就已经被人提前针对性布局。
“咳咳……”
充满浓重煎药味的屋子里,时不时地响起咳嗽声。
譙县所有人都知道太傅病了,病得很重,尸居余气,形神已分。
事实上,司马太傅確实病了,但没有外界传得那么严重,甚至还能自己从榻上坐起来。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司马昭端著碗进来后,转身又把门关上。
“大人,该喝药了。”
才喝到一半,门外就有人咣咣敲门:
“仲达,仲达!”
司马懿连忙放下碗,示意司马昭去开门。
“高司徒?”
不待司马昭行礼,高柔就已经一阵风般地衝到司马懿榻前,脚步之敏捷,一点也不像是个七十六的老人。
“仲达,有……”高柔刚开了口,又下意识地顿住,看向门口。
司马懿看到高柔这模样,神色一振,又看向司马昭,吩咐道:
“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司马昭一凛,连忙应下。
只听得里面隱约传来声音:
“曹爽下个月……陛下出城……”
虽然没有听完整,但司马昭也已经猜出其中的大概意思。
高司徒虽说不掌实权,但以他的身份地位,往往能知晓很多他人所不能知道的消息。
正思索间,忽见有老僕过来,司马昭连忙喝止:
“何事?”
里头的说话声顿时停下。
“回郎君,有人自称是奉郎君故人之命,给郎君送来一封信。”
“故人?我?”
司马昭闻言,微微一怔。
这些日子以来,前来府上的人,皆是大人故交。
从来没有人说是前来找自己的。
哪里来的故人?
把信拿到手里一看,但见信封乃是描金的南乡纸,一看就非凡品。
犹豫了一下,司马昭把信纸抽出来,待看清之后,双眼瞳孔猛地扩大,神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