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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雨停

魏羡身披西嶽甘露甲,在得到陈平安首肯后,在朱敛牵制住大半随军修士的时候,试图直捣黄龙,找机会宰了那皇子刘琮,哪怕换命都无所谓。

隋右边那边斩杀了草木庵仙师徐桐后,许轻舟哪怕明知刘琮会迁怒整个家族,仍是二话不说,擅自离开这座山头,返回蜃景城,与担任征西大将军的爷爷商量对策。作为大泉王朝名列前茅的将种门庭,又扎根蜃景城数代之久,许氏忌惮大皇子刘琮,却不至于束手待毙。

坐龙椅的,还是当今陛下刘臻,不是刘琮。真与刘琮撕破了脸皮,大不了许氏就铁了心投靠二皇子,换一条真蛟扶为龙。

卢白象所处战场,战况依然胶着,大泉边军这五千死士,不愧是刘琮的麾下嫡系,知道军法森严的厉害,哪怕被杀得肝胆欲裂,眼睁睁看着袍泽一位位死于那人刀下,依旧不惜性命,疯狂扑杀而去。隐匿暗处的武学宗师和随军修士,都看得于心不忍,实在是太惨烈了,一些个铁石心肠的督军校尉更是满脸泪水和雨水,仍然恪尽职守,无论是谁,胆敢怯战而退者,斩立决!

仙气缥缈的游仙诗,兴许写得出山上的神仙风采。

可从没有任何一首边塞诗,真正写得出沙场的血腥残酷。

埋河水妖从别处山峰坠落在地后,大踏步奔跑而来,笔直而冲,若有树木阻挡道路,一手拍去。

陈平安看那来者的声势,心中有了决断。

将原本袖中右手双指间的那张符箓,换成了叠在一起的三张符箓。

它越来越觉得形势不妙,那个站在三十步外停步的年轻人,手持枯枝,肯定不是好心等着自己破开符阵,再来一场狗屁的君子之争!

老道人讥笑道:“所以说你们蠢啊。”

只是那顶道家三教之一的芙蓉冠,留在了锁龙台上。

甚至与境界高低无关。

四人沉默片刻,卢白象率先开口笑道:“山中何事,松酿酒,春水煎茶,愿得大逍遥。”

算了,记得小齐曾经提起过这个太平山,说了句什么来着,素有古风侠气?

果真有五条十余丈长的“纤细”蛟龙,盘旋空中,口衔白珠,有雷电萦绕。

陈平安一抖手腕,三符被一口纯粹真气点燃,迅猛出袖,心中默念道:“列阵在前!”

大妖一头雾水。

陈平安突然站起身,径直走向庙外,“隋右边,你随我出门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魁梧壮汉杀得兴起,凶相毕露,只觉得酣畅淋漓,大呼痛快。

王颀说出这番言语的时候,咬牙切齿。

坐在锁龙台上的白猿,虽然做不出年轻道士这种祸乱半洲的阴谋布局,但是修行数千年,眼力还是有的。

年轻道士站起身,问道:“老道长来此,是要替天行道,杀我了事?”

宋茅和桐叶宗老祖师爷皆是迷茫不知。

你王颀当那缩头乌龟,死活不出手,老子可懒得管你如何跟大伏书院讲道理。

大雨淋在河妖身上,滑落在山上后,没有渗入泥地,而是迅速汇聚成了一条溪涧。

三张铁骑绕城兵符,短暂困住并且消耗一位几乎结成金丹的河妖,并不难,甚至是逼迫它现出真身,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想要活活耗死这头埋河大妖,绝无可能。

又是两颗,分别砸在河妖七寸与尾巴上。

陈平安手持枯枝作剑,一掠而去。

与桐叶洲越来越远。

身上已有多出细微伤口的埋河水妖,眼瞅着大雨就要声势下降,此时再不占尽天时,到时候现出真身的威势就要骤减。

这位姜氏家主在桐叶洲山上,那是出了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正色道:“修行路上,达者为先。我姜尚真哪敢与前辈相提并论。”

魁梧大汉哈哈大笑,脚步不停,一个纵身而跃,杀向那手拎枯枝的年轻人,“武夫耍符,也不怕让大爷我笑掉大牙?”

魏羡想了想,说了句符合他开国皇帝身份的话,“杀尽百万兵,宝剑血犹腥。”

那头埋河水妖,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长达十余里的海面之上,出现了一条久久没有被海水填平的沟壑。

隋右边亦是驾驭那把不知穿透多少心口的痴心剑,精准钉入埋河水妖的头颅之中,一穿而过,整把长剑直接没入头颅下边的地面,足可见其锋锐程度。

尤其是它眼角余光中的那根枯枝,让它总是有些心神不宁,不对劲,绝对有古怪!

可在老道人手底下,全无还手之力。

剑修收回视线,“那你来接这一剑?”

隋右边自顾自道:“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

剑修不再理会这个听都没听过名字的姜尚真,望向更远处那个心有余悸的老头子,“你身上好像带着擅长攻伐的重宝,还不错,给我看一眼?”

城府深重飞鹰堡外姓俊彦,陶斜阳,正是头顶五岳真形冠金丹邪修,钉入飞鹰堡内部的棋子。

虽然当初为了成功越过那堵剑气长城,只能够以一魂四魄让人藏起,才可以离开蛮荒天下,走入那座倒悬山,最后来到这座桐叶洲。

老修士再不敢摆谱,赶紧说道:“携带宗门重器,只为顺利杀妖,不可随便现世。”

姜尚真笑而不语。

“甲子之后,你们要是没办法跻身天下前十之列,那就乖乖变成这座福地的养料好了。自求多福吧,已经送了你们各自保命的物件,这要还淹死在这座小小的江湖里,我觉得带你们下来,简直就是浪费钱。”

当剑气终于消失,桐叶宗老祖师爷面无人色,震撼之外,更是心疼不已,手中托着那座本命古钟,眼见着上边出现了一条细微刮痕。

初冬时节,雨水虽然不大,可还是有些惹人厌烦。

老道人反问道:“你的本心想要做什么?”

只剩下魂魄而无肉身的大妖,头戴芙蓉冠,心中惴惴,从未如此怀念家乡。

剑修念叨了两声太平山后,像是记起了什么,破天荒笑道:“果然是太平山的修道之人,还不错,桐叶洲也就你们上得了台面,其余不值一提。”

别说是桐叶洲,更别提北边那个小地方宝瓶洲,就算是婆娑洲,也不该有此剑仙!炼化一条大江做腕上飞剑的曹曦,负责看守镇海楼之人,也绝无此剑气!

松籁国湖山派,下了一场细细绵绵的太阳雨,没有人大惊小怪,除了那位貌若稚童、御剑升空的掌门大真人俞真意。

姜尚真板着脸,心中偷着乐。

而王颀与陈平安,几乎同时出手,都有必杀之心。

老道人双手负后,伸手一抓,锁龙台外那些闪电雷鸣,纷纷破开禁制和规矩,窜入锁龙台内,在老道人手心汇聚一团,最终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雷电圆球。

五条蛟龙已经不见,可那五颗珠子却死死镶嵌于埋河水妖的身躯之中,从头颅到尾巴,当最终连成一线后,大放光明,河妖身躯之中,雷电迅猛游走,最终形成一条几乎与河妖身躯等粗的巨大闪电。

然后他瞥了眼已是金身境的隋右边,这个武疯子笑问道:“少爷,我也有句话,百思不得其解。”

太平山当代宗主宋茅倒持长剑,剑尖朝后,以示诚意和感激,朗声道:“太平山宋茅,谢过前辈助我们一臂之力,斩杀大妖!”

世间竟有如此跋扈不讲理的剑修,儒家圣人都是在干什么,也不管管?!

只是很快这头埋河水妖就半点笑不出来。

身形一拧,旋转一圈,迅猛三拳打烂那三位骑将。

隋右边虽然脸色奇差,但是心境似乎有所好转,没了半点杀气,也无要破庙所有人一起为她武道崩塌而陪葬的疯狂死志。

宋茅正要说话。

那古怪剑修望向桐叶宗祖师,说了两个字,“不服?”

桐叶宗老祖师爷气得火冒三丈,真当我是泥菩萨没半点脾气了?

一刻钟后,陈平安和隋右边一前一后,返回破庙。

只是那一道剑气当头劈下后,以为最少可以抗衡片刻的老者,却发现身前古钟法相,直接被劈裂开来,再不敢有丝毫托大,连人带本命青铜古钟一起倒掠出去,为的就是希冀着剑气在自己倒退千百丈外,能够气势衰减。

魏羡终究没能擒下大皇子刘琮,只杀了一名誓死护主的剑修,只得由着刘琮退往山脚,收了兵家甲丸在袖中。

唯一的好处,就是迸发出来的巨大冲劲,总算扫落撞碎了那三张该死的兵符。

姜尚真以心声告知这位剑术通神的古怪剑修,简明扼要说了藕福地的见闻遭遇。

朱敛满身血污,多处白骨裸露,仍是笑容如常,“‘吃一钱后,十一到十,此后停步’,作何解?”

退了再退。

一掠去了埋河水妖头颅那边,在空中伸手一抓,将痴心剑握在手中,直接劈下了埋河水妖的整颗头颅。

宋茅如释重负,收剑入鞘后,抱拳道:“谢过剑仙前辈杀妖。”

陈平安在隋右边跟上后,似乎毫不在乎她会不会暴起杀人,缓缓说道:“心境坏了,以后还练什么剑?你隋右边就这点心智,我看你其实根本就不用练剑了,反正有没有东海老道人的束缚,你都走不到最高处。”

老道人笑道:“连个马屁都不会拍,活该你遭此大难。”

差点在那场劫难中心神崩溃的桓荫,改换门庭投靠了陆台的年轻道士黄尚。

太平山真君宋茅沉声道:“如今桐叶洲妖魔乱世,恳请剑仙前辈今天不要出剑。”

老道人讥笑道:“天都塌了,哪来的替天行道。我来此地,是想看看,谁有这胆子和本事,敢觊觎我送出去的那把桐叶伞。”

种秋摇头,转身离去。

最后头疼欲裂的他,抱着脑袋蹲下身。

不等老修士觉得自己如此退让示弱,那名剑修稍微有点脑子,也该见好就收了。

陆台挥挥手,三人毕恭毕敬告辞离去。

魏羡笑纳了,嗯了一声,“当年就有许多大文人说得诚恳,说我确是有些文采天赋的。”

有老道人这番话。

等到那名剑修远离此地,姜尚真嬉皮笑脸道:“果然还是咱们浩然天下更有趣些。”

大雨渐渐停歇。

老道人缓缓道:“有人曾言,‘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老道人与年轻道士擦肩而过,一步步拾级走上那座锁龙台,“我对人间没有兴趣。不杀你。也该让某些安乐窝里的人涨涨记性了,不然早忘了那些老骨头们当年做了什么。”

陈平安扒了一大口饭,夹了一筷子腌菜,笑道:“我也没让你作诗。”

宋茅好奇问道:“你认识这位大剑仙?”

所以此次奉命出山,这位玉璞境桐叶宗祖师,视为一桩美差,斩杀了那头祸乱扶乩宗的大妖,冥冥之中,有功德在身不说,还可以让死了道侣的扶乩宗宗主嵇海感恩,所以虽然这一路追杀,藏藏掖掖,没有祭出镇门之宝,内心深处,却对大妖,势在必得。

只是那名一身剑气疯狂流泻如瀑布的剑修,理也不理堂堂太平山宗主的示好。

姜尚真试探性问道:“前辈是否需要我帮忙看顾一二?”

裴钱哦了一声,神采飞扬,“那我可就真说了啊,不许生气,不许骂我!”

陈平安缓缓走出屋檐,往右手边走去,很快双方就只剩下五十步距离。

身穿道袍、头顶芙蓉冠的太平山真君宋茅,虽然心中略有不悦,但是大是大非拎得很清楚,对方眼高于顶,全然不将自己和太平山放在眼中,有他的底气在。就是实在想不到,桐叶洲何时出现这样剑术通天的剑修了?宋茅有些琢磨不透对方的心性和背景,不知道那人为何出剑,是借机捡漏杀妖证道分功德,还是纯粹的路见不平?会不会贪图那头大妖一身是宝的尸体?甚至是要全盘收入囊中,不许三人染指分毫?宋茅自然不在乎大妖尸体,只是此次桐叶洲大乱,此妖是明面上的罪魁祸首,与背剑白猿那头老畜生遥相呼应,才使得桐叶洲中部妖魔横行,必须要搬回去,让儒家书院过目,再让由书院出面,请阴阳家推算天机。

小家伙神色萎靡地躺在地上,眼神比那捧书少年还要迷茫。

剑修犹豫片刻,望向三人,问道:“可有人认识一个叫陈平安的年轻人,知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

陈平安差点给米饭噎到。

他叹息道:“早知道那陈平安与老道长有关系,我可不敢冒犯,自找苦吃不是?”

一些个在躲在两侧伺机而动的大泉边军,直接被黄鳝大妖的身躯一弹而开,倒飞出去的时候七窍流血,数十人或伤或死。

那剑修随手一剑,怎么可能有此威势?

看来山顶那个藏头藏尾的高人,是书院君子王颀无疑了。

至于身后三名扈从,一样的待遇,却受限于在浩然天下打下的底子不厚,而且年纪也轻,所以撑死了就是这座江湖的二流顶尖高手,距离一流宗师还有些距离。

老道人随手一挥,大妖魂魄的幻化人形,依旧是年轻道士模样,给重重砸在地上,脸上痛苦不已,哪怕如此,他仍是赶紧将那顶芙蓉道冠驭入手中,匆忙戴在头上。

陈平安最后身边的裴钱,笑问道:“就剩下你了。”

老道人笑道:“现在晚了。”

隋右边手指微动。

南苑国京城一栋官邸,有少年刚刚从藏书楼捧书走出,结果有一物从天而降,就摔在他身前,差点就给砸到了,吓得少年一大跳。

年轻道士无奈点头,“确实如此。”

这哪里是山上神仙的做派,半山腰那些中五境练气士,都未必如此粗鄙。底层的江湖武夫还差不多。

裴钱瞪眼道:“老魏,屁咧,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所有人围着篝火而坐。

隋右边默然。

————

朱敛受伤最重,却也一次没死。卢白象往埋河水妖尸体这边走来,才有机会拔掉身上那几枝特制箭矢,没有随手丢掉,一把握在手中,狭刀停雪已经收回鞘中。

只是这次递向了“不服”的桐叶宗祖师爷。

而藕福地的北晋国边境上,一个年轻道士喃喃站在湖畔,痴痴望着湖中镜像,反复呢喃:“我是谁?我是谁?”

早看不惯桐叶宗修士那副欠揍的嘴脸了,不止是他,整座玉圭宗都是如此,尤其是自家老宗主,这辈子屈指可数的几次大动肝火,几乎全部是拜桐叶宗修士所赐。

仔细一看,是一头满身鲜血的小白猿,精瘦精瘦的。

剑修冷笑道:“前辈?你岁数比我可大多了。”

想要进入藕福地,世人就只能找到那个背负金黄大葫芦的小道童,一帮货真价实的陆地神仙,耐着性子与一个小家伙谈买卖。

一路追杀至此的三位桐叶洲大修,心思各异。

隋右边神色悲怆,杀气更浓。

老道人已经一步跨入虚空,走了。

在陈平安往画卷丢入第二颗金精铜钱后。

陈平安自然对此心知肚明,不奢望这三张符箓困杀那壮汉。

大妖摇头不言。

“至于陶斜阳和桓荫,这座福地,你俩随便逛荡,陶斜阳可以多留心龙武大将军唐铁意,桓荫可以接近塞外那个臂圣程元山。”

有个名叫曹晴朗的蒙童,原本已经从自家陋巷走到街上,只是突兀下了场雨,只得跑回家拿了把油纸伞,这会儿走到街巷拐角处,遥遥看到了那一行人,满怀着希望瞪大眼睛望去,可依稀看到那位年轻公子哥的面容后,不是自己希望的那个人,曹晴朗便有些失望,独自一人,快步走向学塾。种夫子授课,最不喜欢别人迟到。

朱敛嘿嘿笑道:“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愿得美人心。”

陆台来到毗邻状元巷和一条街上,附近有座武馆,陆台看着一座小宅子,曾经是丁婴和鸦儿进入京城后的落脚处,算是魔教在南苑国的一处据点,只是大战落幕后,国师种秋一直留着这栋宅子。陆台笑道:“从今往后,这就是我的私宅了。”

脚下那座古老锁龙台轰隆隆作响,锁龙台外边的漆黑虚空,不断电闪雷鸣。

剑修问道:“怎么说?”

年轻道士坦承道:“说了会死在这锁龙台,还是不说了。”

剑修斜眼,“你配吗?”

这需要他耗费多少天材地宝才能修缮如新啊?!

裴钱大声道:“我想读最薄的书,吃最贵的菜,骂最坏的人,打最野的狗!”

堂堂书院君子,王颀竟然避战而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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