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714.第714章 大师伯出剑,小师兄下棋  剑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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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钱百无聊赖,就趴在城头上,托着腮帮望向南边,希望能够看到一两头所谓的大妖,当然她看到一两眼就行,双方就别打招呼了,无亲无故无仇无怨的,等她回了浩然天下,再回到家乡落魄山,就好跟暖树和米粒儿好好说道说道。与她们说那些大妖,好家伙,就站在那堵城头外边,与她近在咫尺,大眼瞪小眼来着,她半点不怕,还要伸长脖子才能看到大妖的头颅,最后更是手持行山杖,耍一套疯魔剑法,凶它一凶。

先生为了这位开山大弟子,可谓修心多矣。

去找那位林君璧林大公子了。

走在剑气长城之上,还要跟着崔东山和裴钱一起行走如“飞掠”,自然比那宁府宅子缓缓吐纳,更煎熬。

每当三人走到无人处,崔东山就会加快步子,裴钱跟得上,呼吸顺畅,无比轻松。

可是裴钱都快被吓出泪了。

不过当然是装的。

曹晴朗作揖行礼,“落魄山曹晴朗,拜见大师伯。”

曹晴朗说道:“不敢去想。”

多聊一句,都是好的。

米裕一手伸出手指,轻轻凌空敲击,似乎在犹豫怎么“讲理”。

她这一路,走得太快了,腾云驾雾一般,她的心湖之上,只有一座尚未接地的空中阁楼。

崔东山还以微笑,裴钱是假装没看见,曹晴朗点头还礼。

裴钱坐在那边,嚎啕大哭。

裴钱一步向前,聚音成线与崔东山说道:“大白鹅,你赶紧去找大师伯!我和曹晴朗境界低,他不会杀我们的!”

此后裴钱三人又见到了一个挺奇怪的女子剑仙。

“我之心中道德大快意,管你世道不堪多涂潦。”

崔东山自问自答道:“自求而已。”

这位剑仙姐姐,阔以啊。

天上大风,吹拂得崔东山白衣飘荡,双鬓发丝飘拂。

一把本命飞剑名为“百丈泉”,第二把名为“云雀在天”,无论是与人捉对厮杀,还是沙场陷阵,杀力皆大。

故而某种程度上来说,裴钱此定非真定,裴钱此心非真心。

起身后,裴钱觉得意犹未尽啊,所以握紧拳头,踮起脚跟伸长脖子,向高处那个背影使劲挥了挥手,“大师伯要小心啊,这家伙心可黑!”

米裕眯起眼,心神一震,祭出飞剑,却不敢摆出杀敌姿态,只是防御。

崔东山笑呵呵道:“别学啊。”

因为自己深陷一座小天地当中,不但如此,稍有细微动作,便有精纯至极的剑意如万千飞剑,剑剑剑尖指向他。

崔东山双手按住行山杖,笑道:“大师姐,我先生送你的那颗小木珠子,可要收好了。”

裴钱摇摇头。

当时李槐是根本没听懂,只是记住了。这就是孩子。最多就是会觉得世道原来如此啊。

只是崔东山难得不给人麻烦,麻烦反而自己来。

所以左右便一闪而逝,去找那岳青。

小师兄崔东山就坐在他身边。

裴钱皱了皱眉头。

至于这个剑气长城最附庸风雅的剑仙米裕,在女子妇人当中,还是很吃香的,不但如此,许多外乡女子,也有不少牵扯不清的关系。

崔东山祭出符舟渡船,微笑道:“看啥看,没啥看头,回家回家。你们大师伯打架,最没讲究,最有辱斯文了。”

然后崔东山就躲在了裴钱和曹晴朗身后。

崔东山说道:“能够遇见我们先生,不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我共勉。”

有点小搞头。

崔东山伸手拦在裴钱和曹晴朗身边,然后那只手挠了挠头,“有何指教?”

陈平安坐在那边,说道:“裴钱,该怎么做,你自己去想,去做。但是师父会告诉你,我们的人生当中,不光是你,师父自己也一样,不是所有错误,都是我们知道错了,还能有弥补的机会,甚至很多错误,我们错了,想要改错,就是没有机会了,没有了。除此之外,我也希望你明白,曹晴朗不是不记仇,不是他觉得这是什么无所谓的事情,只是他自己愿意原谅你,但是别人的原谅,与我们犯下的错,是两回事。世事就是这么复杂,我们兴许做了好人做了好事,可是好多的错,还在,一直在,哪怕所有人都不记得了,自己还会记得。也不是你有很多很多的理由,真的有万般理由,去做了错事,错事就不是错事。”

崔东山怯生生问道:“那岳青是你野爹啊?”

大半夜回了宁府。

林君璧打算等到自己收集到了三缕远古剑仙的遗留剑意,若是依旧无一人成功,才说自己得了一份馈赠,算是为他们打气,免得坠了练剑的心气。

崔东山屁颠屁颠跑过去,笑问道:“这位姐姐,需不需要我帮着推一推秋千?”

实在担心是这位大师伯再给自己一剑。

纳兰夜行最近突然觉得白炼霜那老婆姨,最近瞅自己的眼神,有些渗人。

林君璧继续翻看那部《彩云谱》。

曹晴朗摇头道:“我只是知道这些,可我只学先生。”

这也是种秋为何会昼夜“散步”于宁府演武场。

所有不愿想起的,愿意想起又不敢想起的,都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难道这位剑仙前辈那么神通广大,可以听到自己在倒悬山以外渡船上的玩笑话?我就真的就只是跟大白鹅吹牛啊。

崔东山看着手忙脚乱哭丧着脸的裴钱,笑道:“还不谢过周姐姐?”

崔东山一跺脚,懊恼道:“说应该是说了些的,怎么就给忘了呢。我这个人不记仇,更不记事,真是不好。”

除了屈指可数的存在,剑气长城之前,哪怕是剑仙,依旧不知道,所以现在才清楚。

裴钱红了眼眶,伸手抬起手臂擦了擦眼眶,立即放下,“师父请说,裴钱在听。”

此后终究无那生死大事。

这显然就又是一个极端。

周澄笑道:“我可以代师收徒,你来当我的小师妹,要是已经有了师承,没关系,挂名而已。我传授你一门剑术,不比你那套差,双方大道同源,只是我资质不够,走不到巅峰,你却大有希望。”

裴钱如释重负。

与那女子剑仙和古怪秋千走远了,裴钱这才敢伸手抹了抹额头汗水,问道:“真没事吗?”

如果不是她的师父,有意无意,一直带着她徒步,跋山涉水,各自手持行山杖背竹箱,小心翼翼,以一两个最简单的道理、最朴素的规矩放在她的“心头小书箱”里边,裴钱就会像是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爆竹,那么未来学拳越多,武道境界走得越远,爆竹威力越大,裴钱有一天,有着极大可能,会捅出一个天大的马蜂窝,害人害己。

崔东山继续道:“先生小时候,求菩萨显没显灵?好像应该算是没有吧,先生当时才那么大,读过书?识过字?但是先生此生,可曾因为自己之得失苦难,而去怨天尤人?先生远游千万里,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害人之心?我不是要你非要学先生为人处世,没必要,先生就是先生,裴钱就是裴钱,我只是要你知道,天底下,到底还是有那些不为人知的美好,是我们再瞪大眼睛,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看到、不曾知道的。所以我们不能就只看到那些不美好。”

崔东山笑眯眯道:“今日过后,文圣一脉不讲理,便要传遍剑气长城喽。”

左右没理睬崔东山,收回视线后,望向远方,神色淡漠,继续说道:“米祜,岳青。随我出城一战。只分胜负,就认输,愿分生死,就去死。”

直到这一刻,玉璞境米裕才发现,遥遥远观此人深入腹地,以一剑对敌两头大妖,与自己亲自与他为敌,是两种天地。

米裕笑而不言。

这很好,却又藏着不小的麻烦和隐患。因为裴钱心目中的“大人裴钱”,只是她心中自己师父心目中的“弟子裴钱”。

陈平安神色坚毅,没有刻意压低嗓音,只是尽量心平气和,与裴钱缓缓说道:“我私底下问过曹晴朗,当年在藕福地,有没有主动找过你打架,曹晴朗说有。我再问他,裴钱当年有没有当着他的面,说她裴钱曾经在大街上,看到丁婴身边人的手中所拎之物。你知道曹晴朗是怎么说的吗?曹晴朗毫不犹豫说你没有,我便与他说,实话实说,不然先生会生气。曹晴朗依旧说没有。”

心猿意马不可拘押、无法束缚?修道之人,战战兢兢,如是文弱书生,蹒跚而行,大道多险阻,多有匪寇隐匿在旁,可对于裴钱而言,根本无此顾虑。

陈平安这才继续说道:“师父今天与你说往事,不是翻旧账,却也可以说是翻旧账,因为师父一直觉得,对错是非一直在,这就是师父心中最根本的道理之一。我不希望你觉得今日之好,就可以掩盖昨日之错。同时,师父也由衷认为,你今日之好,来之不易,师父更不会因为你昨日之错,便否定你现在的,还有以后的任何好,大大小小的,师父都很珍惜,很在意。”

裴钱便算是偷偷帮着他一起拜了拜,悄悄与菩萨说了说莫怪罪。

裴钱摇摇头,怯生生道:“周姐姐,还是算了吧,我不打搅你。”

曹晴朗却是笑着附和道:“小师兄在理。”

其实城头便已是天上了。

崔东山破天荒有些疲惫神色,“不是道理当真不好不对,就因为太好太对难做到,做不到的,总有很多人,便不怨身边无理之人事,反而去怨怼道理与圣贤,为何?书上道理不会说话,万一圣贤听见了也不会如何啊。怎么办呢?那就出现了许多意思折中的老话,以及茫茫多的‘俗话说’,比如那句宁惹君子不惹小人,有道理吗?好像深思了便总觉得哪里不对,没有吗?怎么可能没有,天下世人,几乎所有人,都是实实在在要过日子的人,所有的家底和香火,是一颗颗铜钱积攒起来的,所以这么一想,这句话简直就是金玉良言。”

陈平安起身,坐在她身边的长凳上,“你的师父,今天是这样让你伤心,以后你要是又犯了错,还会是这样的,怎么办呢?”

剑仙米祜以心声言语道:“我与你认输,且道歉。”

陈平安摇头道:“当然不会啊,好不容易把昨天的裴钱,教成了今天的裴钱,舍不得丢掉的。”

你岳青这会儿才知道当哑巴了?

裴钱说道:“为啥?”

剑气长城城头上,距离此地极其遥远的某地,一位独坐僧人双手合十,默诵佛号。

想起了逃难路上的爹娘,想起了南苑国京城的小乞儿,躺在石狮子上边数星星的那些大夏天,想起了走了也不跟她打招呼的崔爷爷,一下子想起了所有。

崔东山偶尔会停步,让曹晴朗坐下静坐个把时辰。

崔东山还是不死心,“周姐姐,我是东山啊。”

崔东山与裴钱一左一右坐在渡船旁边,各自手持行山杖如撑蒿划船,崔东山信誓旦旦告诉大师姐,说这样一来,渡船归途,可以飞得更快些。

如今裴钱改变颇多,所以先生甚至已经不是怕裴钱主动犯错,哪怕她独自走江湖,先生其实都不太担心她会主动伤人,而是怕那有他人犯错,而且错得确实明显,然后裴钱只是一个没忍住,便以我之大错碾压他人小错,这才是最揪心的结果。

这是裴钱第一次觉得那个曹木头,还挺有出息的。

崔东山露出慈祥的笑意,果然左右这种有点小剑术的王八蛋,不打自己打外人,还是很解气的。

裴钱没能看到闭关中的师娘,有些失落。

大概这会儿她就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家伙。

大师姐。

岳青并无言语回答。

饶是崔东山都倍感意外。

崔东山轻声道:“这个小玩意儿,可比曹晴朗拿到手的那把刻刀,被你家先生珍藏更久更久了。”

太放肆了,太没礼貌了,竟然大师姐到了,都不出来接驾,还能算是自己师父的半个弟子?必须不能算啊。

叠嶂铺子那边的生意,更是尤其好。

什么郭竹酒,就算成了落魄山弟子,还不是要喊我大师姐?

城头足够宽阔,郁狷夫头也没抬,只是眺望南方的广袤天地。

曹晴朗却是一直在吃苦。

剑气转瞬至,随随便便破开剑仙米裕的剑阵,有一人站在稀烂了大半的云霞之上,腰间长剑依旧未出鞘。

裴钱站在原地,转头望去。

算了,既然如此,就是她与自己这个大师姐没有缘分,以后落魄山就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别怪大师姐不给机会啊。给了自己接不住,惨兮兮,可怜可怜。

他们很快经过了一拨坐在地上练个锤儿剑的剑修,然后裴钱眼尖,看到了那个名叫郁狷夫的中土神洲豪阀女子,坐在城头前边道路上,郁狷夫没练剑,只是坐在那边嚼着烙饼。

陈平安笑道:“咱们落魄山祖师堂,也没规定相互之间一定要多喜欢谁啊,只要各自守着自己的规矩,就很足够了。”

裴钱觉得大开眼界,这架秋千很好玩,只有两根高入云霄的绳子,以及女子剑仙坐着的一条木板,秋千没搭架子,但好像可以一直这么晃荡下去。

裴钱又撕心裂肺哭了起来。

据说大剑仙岳青被左右强行打落城头,摔去了南方。

米裕脸色发白。

曹晴朗忍着笑。

崔东山问道:“知道这粒珠子的由来吗?”

崔东山点头道:“对啊,白嬷嬷是宁府长辈啊,晚辈当然要问个好。”

刹那之间,剑气长城之上,滚雷阵阵,直奔此处。

因为崔东山不喜欢拜菩萨,哪怕会陪着她去大小寺庙,崔东山也从来不双手合十礼敬菩萨,更不会跪地磕头了。

裴钱小心收好那颗念珠,磨磨蹭蹭起身,其实她很想要回师父和师娘家里了。

“美好之人事,相较于诸多切肤之痛,好像前者,自古从来,就不是后者的敌手,并且后者从来是以寡敌众,却能次次大胜。”

米裕身体微微前倾,微笑道:“此话怎讲?”

崔东山自嘲道:“这辈子见过太多的人心险恶,阴私幽微,莫说是去看了,躲在远处不去闻,都会恶臭扑鼻。而且问题在于,我这个人偏偏喜欢看一看闻一闻,乐在其中。但是我的耐心又不太好,所以我是当不来真正先生夫子的,别说是先生,就是种秋,我都比不上。”

裴钱好奇道:“小珠子有大故事?”

崔东山瞥了眼就不再看,里哨的,名为米裕,只是个靠着神仙钱堆出来的玉璞境,因为有个好哥哥,飞剑杀力不算小的剑仙米祜,若非米祜舍了诸多自身机缘和底蕴,用来栽培这个弟弟,其实米祜本该应该是仙人境了。只不过其中得失,外人如何觉得无意义,终究是米祜这位剑仙的自己选择,米祜嗜好杀敌,次次厮杀惨烈,传闻最可怜的一次,是体魄神魂几乎到了“山河开裂”的地步,但是非但没有跌境,反而始终稳稳站住境界,并且犹有希望破开瓶颈,再登高一层楼。

裴钱轻声说道:“大师伯真打你了啊?回头我说一说大师伯啊,你别记仇,能进一家门,能成一家人,咱们不烧高香就很不对了。”

崔东山双手抱住后脑勺,挺起胸膛,目中无人唯有天的走路姿势,半点不比大师姐的金字招牌姿势差了。

曹晴朗停了修行,开始修心。

裴钱说道:“话说一半不豪杰啊,快快说完!”

至于那个红袄小姑娘,是想得更远的一个,说得看书上隐士与不知名隐士的各自人数,才能够有准确的定论。

裴钱并不知道大白鹅在想些什么,应该是一口气遇到了这么多剑修,心肝儿颤偏要假装不害怕吧。

郭竹酒瞪大眼睛,看着裴钱,试探性问道:“你该不会就是我心目中那个貌美如、倾国倾城、拳法无敌、身高八尺的大师姐吧?”

剑气长城的剑仙行事,便是如此让人莫名其妙。

曹晴朗从站着,变成坐在地上,背靠墙壁。

剑气长城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也就是喝酒的人多了些。

裴钱脸色发白,同样是正襟危坐,双手握拳,但是眼神坚定,轻轻点头。

那一幅光阴长河走马图,这一段小故事小画卷,是崔东山当年故意截取藏好了,有心不给她看的。

要是岑鸳机和白首都有这样的心胸就好了。

崔东山挠挠头。

林公子,巧了,又在看《彩云谱》啊,实不相瞒,其实我也会下棋。你棋术这么高,让我三子如何,不过分吧?我是谁?我是东山啊。

衣袖似白云。

崔东山面朝天背朝地,手脚乱晃,凫水而游。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那邵元王朝就是个好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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