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748.第748章 日就月将  剑来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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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云岩摇头道:“我看未必。”

陈平安终于不再絮叨,问了个奇怪问题,“谢剑仙,会亲自酿酒吗?”

魏晋离开春幡斋。

邵云岩笑道:“不如隐官多矣。”

与那之前狗腿兮兮为年轻隐官送酒的故作潇洒,判若两人。

只说姿容气度,纳兰彩焕确实是一位大美人。

而这些如果真有机会“墙里开墙外香”的年幼、年少先天剑胚,又能够在浩然天下各大洲开枝散叶,会是一种怎样的景象?

师兄左右去往东南桐叶洲,会先找到太平山老天君,与山主宋茅。

此外,陈平安没有藏藏掖掖,“不过一条底线,可以直说,那就是将来,每一位还有那机会回家乡去的外乡剑仙,可以从剑气长城带走最少一位的下五境剑仙胚子。不愿带人离开的,到时候就又另有报答了。愿意多带一两位的,只要剑气长城有这样的下五境好苗子,只管带走。”

坐在对面那位心中愤恨、悲苦至极的元婴女子,“无意间”瞧见了这一幕后,心中阴霾,便稍稍少了些。

纳兰彩焕也保证了一些事情。纳兰彩焕觉得自己与年轻隐官真正谈妥了,交心交底了。

天底下如何挣钱,无非是开源节流四字。

魏晋没打算拒绝。

当然也有“南箕”江高台、“霓裳”渡船管事柳深的性命。

谢松哈哈大笑,“还是年轻,真当我连这点学问,都不晓得?能够让隐官大人吃瘪两次,心情大好,走了走了,见好就收!”

魏晋笑道:“你要不说这句多余话,我还真就信了。”

魏晋笑了起来。

手指敲击,缓缓而行。

落座书案后,提笔写了一句心得,轻轻搁笔后,邵云岩十分满意。

戴蒿都没敢抬头望向主位那边,礼数不礼数了,真没辙了,暂时顾不上,不然他一个抬头,就谢松那种连玉璞境妖族剑修说宰掉就宰掉的可怕剑仙,岂会发现不了蛛丝马迹。

遥想当年,双方第一次见面,魏晋印象中,身边这个年轻人,当时就是个傻乎乎、怯生生的泥腿子少年啊。

谢松抱拳道:“隐官大人在此停步,别送了,我没那与男子逛街散步的习惯。”

“腚儿又不大,腰肢儿也不细,瞧个啥,多瞅几眼纳兰彩焕去,那柳深也不差,桌面都快给压塌了。”

陈平安起身笑道:“洞悉人心,真知灼见,邵剑仙真乃高人也。”

“客气客气。”

比如让陆芝更加问心无愧地离开剑气长城。

一见如故,把臂言欢。

这一收一放之间,人心就不再是原先人心了。

江高台神色自若,尽显上五境神仙风采,实则心中却骂娘不已,他娘的老子是被那隐官大人逼着狠狠砍价,真当自己这么没眼力劲儿,双手扛着脑袋当那碗口疤的英雄好汉?

可喜欢终究还是喜欢。

说死则死。

晏溟不再保持沉默,就连纳兰彩焕也没继续当哑巴。

只是在这之前,其实陈平安最心狠手辣的威胁,不是剑仙随时会杀人的阵仗,而是做了一份切割,直指某些船主的切身利益。

一切缘由,只说根本,皆是陈清都要他们死。

流霞洲与金甲洲是相邻大洲,大体上关系都不差,许多运往倒悬山的物资矿产,本就互通有无,所以早就在心声交流。

但是与在座这些早已不算是纯粹修道之人的商贾,聊这个,最管用。

陈平安一脸苦笑,转身步入府邸。

在座之人,都是修道之人,都谈不上疲惫,至于心累不累,则两说。

风雪庙魏晋,剑开夜幕,人未至剑已到。

邵云岩与暂时未定的某位大剑仙,会去南婆娑洲。

陈平安笑道:“我有媳妇在这边,你没有,怎么跟我比?”

谢松有些不痛快。

陈平安说道:“绑也要绑回倒悬山。”

事实上,与其余管事船主的那种逐字逐句浏览,大不相同,北俱芦洲那些老修士,都是跳着翻书,要么饮酒,要么喝茶,一个个惬意且随意。

其余船主,对这江高台还真有几分钦佩,先前是鬼门关打过转儿的人,不曾想现在还是如此不怕死。

陈平安一直坐在主位上,喝着米裕送来的酒,并不催促任何一位船主。

米大剑仙,挑了春幡斋的一处圃,大雪隆冬时分,依旧草绚烂。

设身处地,成了那位老大剑仙,会作何感想?

恨意多,又不能做什么,往往是恐惧比恨意更多的缘故。

而且当年那少年,眼神还十分清澈明亮。

陈平安笑道:“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保证让所有渡船以后的生意买卖,不少挣,至多就是锦上添。

视野所及,天地昏暗,四处碰壁,无非是听天由命。

纳兰彩焕那个婆姨,是注定不会来这种地方的,长得是好看,可惜太想着挣钱了。但是那位中土神洲的姑娘,却多半会来此地,而且她一定会喜欢这一本雪下犹开的仙家牡丹。来了圃,看了这,便瞧见了偷偷立于叶下的雪人儿,到时候她便知道自己的痴心一片了。

外乡剑仙离开剑气长城,本土剑仙往往都请客会喝顿酒。

但是很意外,师兄左右离去之前,还有笑意,言语也极为平和,甚至像是在半开玩笑,与那小师弟笑道:“学书未成先习剑,用剑无功再读书,师兄如此不济事,当师弟的,此事别学师兄。”

戴蒿胆战心惊,不得不主动开口,以心声询问那个缓缓饮酒的年轻人,小心翼翼问道:“隐官大人,谢剑仙这边?”

魏晋要去往扶摇洲。

若是米裕心中没有她,岂会如此刻意?

啊?竟然有这种人?

既有那将价格磨高了的,也有那不小心将价格谈低了的,总之,双方有来有往。

皑皑洲所有渡船当中,谁最缺钱,她谢松就亲自护送渡船,护送不利,可以怨她。

所以米裕便看了她一眼。

本心如何,重要吗?

邵云岩笑问道:“信得过我的看人眼光?”

随手将雪球丢到屋脊上去,提了提腰间那块玉牌的金色绳索,“换成晏溟或是纳兰彩焕,坐在了我这个位置上,也能做成此事。他们比我少的,不是心力和算计,其实就只是这块玉牌。”

她先前与陈平安、二掌柜都没有真正打过交道,只是他成了隐官大人后,双方才谈了一次事情,不算如何愉快。

生不如死。

谢松有些摸不着头脑,“当然不会。”

一些谈妥的新价格,年轻隐官就直接让米裕在册子上边抹掉旧有文字定价,在旁重写。

纳兰彩焕一直冷眼旁观,只是越琢磨,越觉得里边的门道多,细细碎碎的,只要能够串联起来,就会发现,全是光明正大的算计。

纳兰彩焕静了静心,开始推敲今夜议事,从头到尾的所有细节,争取了解年轻人更多。

其实陈平安也就是将她送到春幡斋门口那边。

中土神洲与皑皑洲、扶摇洲,三洲船主,尚未有人开口。

邵云岩笑道:“朋友言语无忌讳。”

米裕转头望向那个依旧百无聊赖坐着的皑皑洲女子剑仙,刚称呼了一声谢剑仙,谢松就微笑道:“麻烦你死远点。”

皑皑洲船主那边,玉璞境江高台开口较多,一来二去,俨然是皑皑洲渡船的执牛耳者。

怎的,老娘是个娘们,便不是剑仙了?!

陈平安笑道:“鹳雀客栈那两个小丫头,以后就交由谢剑仙护着了。”

陈平安将这位风雪庙剑仙一路送到了春幡斋大门口。

那本厚重册子,是陈平安负责大方向,隐官一脉所有剑修,轮流翻阅档案,合力编撰而成,其中林君璧这些外乡剑修自然功莫大焉,许多隐官一脉的旧有档案记录,其实会跟不上如今浩然天下的形势变化,米裕抄录汇总,不敢说烂熟于心,但是在大堂,米裕与那些言语斟酌、已是极为得体的船主议事,很够了。

陈平安点头道:“关系是不大。”

外乡剑仙,跨洲渡船,剑气长城尚未成长起来的剑仙胚子,以前,现在,将来,总之都被算计进去了。

没有这个,任他陈平安百般算计,等到几十个船主,出了春幡斋和倒悬山,陈平安除了连累整座剑气长城被一起记恨上,毫无裨益。兴许隐官继续可以当,但是剑气长城的财权,就要重新落入她和晏溟之手。在这过程当中,剑气长城才是最惨的,肯定要被这些商贾狠狠敲竹竿一次。

高魁说完之后,便大步离去。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因为那个年轻隐官,好像故意是要所有人都往死里磨一磨细节、价格,好像根本不在意重新编写一本册子。

就像当年的太徽剑宗黄童即将返乡,老剑仙董三更便亲自相送一场。

言语十分谢松。

关键是随着时间推移,各洲、各艘渡船之间,也开始出现了争执,一开始还会收敛,后来就顾不得情面了,相互间拍桌子瞪眼睛都是有的,反正那个年轻隐官也不在意这些,反而笑呵呵,拉偏架,说几句拱火言语,借着劝架为自己压价,喝口小酒儿,摆明了又开始不要脸了。

撇开了任何的道义、买卖规矩、师门经营,都不去说,陈平安选择与对手直接捉对厮杀,例如吴虬、唐飞钱在北俱芦洲砥砺山一带的私人宅邸、以及两位上五境修士的声誉。

如此一想,便是心累,却也快意几分了。

邵云岩说道:“万一真要有赔礼一事,有孙巨源与米裕了,至于垫钱赔钱一事,先晏溟再纳兰彩焕再我春幡斋,还是其它顺序,其实差别不大,隐官大人唯一需要注意的,无非是需要垫钱到什么个份上,是赔光了家底,一了百了,还是三方先掏出一半?”

两者她都说了不算,最是无奈。

“邵兄再如此不爽利,我们就真是教人看笑话的纸蔑兄弟了啊。”

与女子打交道,陈平安觉得自己从来不擅长,远远不如剑仙米裕,更加不如那个从敌变友的姜尚真。说实话,连好朋友齐景龙都比不上。

用那个年轻人的话说,反正都可以好好谈,敞开了聊,私底下聊,都可以。

戴蒿松了口气,“谢过隐官大人的提点。”

年轻人说那八洲物产,各有所长。所以具体如何开拓财源,减少跨洲渡船的支出,大有学问。

这都什么脑子啊。

其中在风物篇和渡船篇当中,册子上边各有小序言,皆有开明宗义的文字,希望八洲渡船与各自背后宗门、山头,各自建言。

陈平安打算找个机会,替这些痴情女子出口恶气,揍一顿米裕,剑仙不能还手的那种。

“没什么你不能问、我不能说的。”

因为连那打定主意不说话的北俱芦洲渡船管事,也被陈平安笑着拉到了生意桌上,细致询问北俱芦洲是否有那与册子物资相近、替代之物。

陈平安摇头笑道:“妙不到哪里去,就像一个家族底子厚,晚辈借势做事,成了,自家本事,是有的,但没想象中那么大。”

邵云岩笑问道:“隐官大人,不谈人心、愿景如何,只说你这种做事风格,也配被老大剑仙另眼相看、寄予厚望?”

视线清晰,天地明亮,反而会看到许多不美好。

刘禹和柳深得了份额外的小差事,帮着提笔记录双方商议内容,邵云岩在离开大堂去找陈平安之前,已经为这两位船主各自备好了书案笔墨。

进了大堂,开始了一场堪称漫长的讨价还价。

哦。原来是这种人。

陈平安说道:“与你说一件从未与人提及的事情?”

与那剑气长城一条裤子的北俱芦洲船主,都如此了,南婆娑洲更不客气,就连嗓门最小的宝瓶洲两条渡船,也敢多说些。

陈平安笑道:“很高兴能够在剑气长城,遇到一位来自家乡的宝瓶洲剑仙,并且还能够半点不输其他剑仙前辈。”

陈平安想过陆芝,也想过陈熙或是齐廷济之一,相较于师兄左右和风雪庙魏晋,当然会更晚动身。

外人看来,一个太不讲道理的人,其实他会有许多的道理来支撑这个“不讲理”。一个喜欢挣钱又能挣到钱的人,其实他付出了很多自以为不是代价的代价。

其实当初在城头上,陈平安真正信不过的,不是那个大妖之身、却肯死板恪守规矩的老聋儿,是巅峰大剑仙陆芝才对。

这是魏晋在往后看,若是往回看。

陈平安笑道:“我有个朋友,曾经说过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山中何事?松酿酒,春水煎茶’。”

纳兰彩焕兴许才是屋内,对陈平安恨意最深的那个人。

陈平安说道:“这可是真话,如假包换,信不信由你。”

这就是老大剑仙陈清都的唯一底线,不过此线,万事随意。

魏晋是有意无意,没有与郦采他们结伴而行,而是最后一个,选择单独离开。

走到半路,在一处大院天井旁边蹲着,捧起积雪,胡乱擦拭脸颊一番,深呼吸一口气,搓出了个结结实实的雪球。

原本不太挣钱,如今有机会多挣些,还要奢望什么?

陈平安笑道:“如果人人都像邵先生这般,分得清真心话客气话,听得出言外意,就省心省力了。”

纳兰彩焕的更大恐惧,在于年轻隐官与她心声言语,“这些外人,我都能捏着鼻子与他们做买卖,一个手握实权的自家人,偏就忍不了?没这样的道理,纳兰彩焕,我与你保证,亏不了纳兰家族太多家底。运气好,还有赚。只是运气一事,我就不保证什么了。”

陈平安想不通,无所谓,不会改变结局,万一心领神会,想到了,那么身为剑气长城的新任隐官,就做些隐官大人该做的事情。

一手持酒壶,一手轻轻握拳又松开。

只要不在大战之中,叛出剑气长城,剑尖转向自己人,割取头颅,以此邀功蛮荒天下,皆可。

米裕哀叹一声,走出大堂,跨过门槛,堆雪人去了,去个僻静角落,堆个形不似神似的姑娘。

与浩然天下许多正儿八经的谱牒仙师、祖师堂嫡传,尤其是些心傲气高的豪阀子弟,谈这些,兴许谈不拢不说,还会彻底撕破脸。

理,更简单了。是剑气长城的剑仙,剑修,飞剑取头颅。

米裕笑呵呵道:“高魁,与隐官大人言语,说话给我客气点。”

陈平安一路走回大堂,坐在主位上,只是暂时闲来无事,便伸手按在四仙桌的桌面,原本紧密衔接的卯榫出现松动,微微颤动。

当陈平安抬起了手,桌子便很快恢复了平静。

陈平安站起身,走出几步再转身,蹲在地上,看着那张桌子。

瞧着四平八稳万万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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