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者说道:“我不是陈清都,没那么多规矩,专门用来约束强者。对于你这种巅峰强者,托月山十分珍惜。”
这一骑往岛屿这边而来,骤然停下马蹄,当一骑静止不动之后,好像海水都随之凝滞。
滩一时无言。
一袭灰色长袍,来到城头崖畔,正是龙君。
顾璨点头道:“厉害。”
片刻之后,顾璨依稀见到一望无垠的海面上,突兀出现了一骑白马,踏波而行,风驰电掣,拖拽出一条极长的流彩莹光。
柳赤诚突然咦了一声,神色关切道:“龙伯老弟,怎的耳鼻淌血了。”
刘叉点头道:“以后得闲了,找他喝酒去。”
小姑娘手里边拖拽着极长绳索,先后捆绑着两颗煞气浓郁的大妖头颅,所以她登上城头的过程中,头颅不断磕碰城墙,如擂鼓数次。
顾璨疑惑道:“这是?”
妇人便暗自饮泣,也不愿再劝说什么,拿绣帕伤心抹泪之余,偷偷瞥了眼儿子的脸色,妇人便真的不敢再劝了。
萧愻说道:“算了,回头陈淳安离开南婆娑洲自己找死的时候,我送他一程。”
柳赤诚笑道:“渌水坑那头大妖要惨了。火龙真人强行破不开的禁制,换成师兄,就能够长驱直入。”
不过最辛苦的还是那位龙伯老弟,只是柳赤诚不上心,顾璨不在意,无人怜悯。
张禄笑道:“哪也不去。就在这边看着好了。我这个人天生惫懒,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气。以前辛辛苦苦修行破境,也就是为了能够增加些寿命。隐官大人,你记得每破一座宗门,就帮我寄些酒水回来。”
却见到那骑多出一杆金色长枪,枪尖直指岛屿,似乎在询问来历。
萧愻皱着眉头问道:“我那弟子,去哪了?”
刘叉都懒得跟这种货色言语半句。
顾璨不曾听说什么南海独骑郎。
他松手起身。
张禄笑道:“晚了,已经有一头王座大妖捷足先登。”
那么个可怜兮兮的家伙,怎么好像都不用他们报仇了?
张禄痛饮一口酒水,惋惜道:“真正杀陈淳安的,是万夫所指。”
萧愻问道:“张禄,不跟我一起去瞅瞅?南婆娑洲,桐叶洲,扶摇洲,随便你挑,咱俩一起找酒喝去,那边的仙家酒酿特别多。”
萧愻每一拳威势,远远大过寻常剑仙飞剑的倾力一击。
灰衣老者笑道:“很好。只要周密和刘叉不介意,无所谓。”
男人笑道:“一定要有意义吗?”
流白来到师兄绶臣身边,轻声问道:“那人怎么回事?”
顾璨面对那人,一直执弟子礼。
然后一瞬间,南海独骑郎便收起了长枪,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再者,在广袤汪洋之上,杀人越货,夺人钱财宝物,神不知鬼不觉,远比在陆地上来得安稳。这类买卖,是典型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故而即便金丹、元婴修士,凡俗夫子眼中所谓的陆地神仙,都不愿如此吃力不讨好。当然本就是奔着挣钱去的,两说。
他娘亲劝说顾璨亲自去趟北方,说你爹如今是品秩很高的山神府君了,那座山神庙,先前可是旧大骊大岳山君的神仙府邸,还刚刚提拔为北岳披云山的储君之地,就等同于官场上的官升一品,搁在大骊朝廷,怎么都该算是个侍郎老爷了,哪里是什么郡守、督造官能比的,怨不得你爹不回家看你,他职责重大,不可擅离职守,何况山上规矩多,山水相冲什么的古怪忌讳,实在太多,所以你作为儿子,既是访亲,又可道贺,怎么都该去一趟的。
柴伯符也乐得这两个,不搭理自己。一个没心没肺,一个心狠手辣,愿意当自己不存在就要烧高香了。
她跃下城头,却没有继续拖拽着那两颗飞升境大妖的头颅,嫌烦,就留在了城头上。反正也没谁敢动。
因为山主说过,顾璨什么时候返回家乡,就将此物还给他。
萧愻嗤笑道:“强者自由的世道来了。”
大海之滨,出现了那个人。
一个扎羊角辫儿的小姑娘,一个跳跃,从大地之上,直接跃到城头之上,来到那龙君身边。
柳赤诚轻轻拍打少年容貌的柴伯符额头,赞叹道:“这么大一脑门,都能当晒谷场了。”
柳赤诚放声大笑道:“不厉害,师兄作为天下公认的魔道中人,一座白帝城,能够在中土神洲屹立不倒?”
张禄揉了揉下巴。
少年话音刚落。
一位腰系养剑葫的俊美男子,落在了雨龙宗一尊神像之巅,两根手指拧转着鬓角一缕发丝,微笑道:“要挑眼了。”
张禄感慨道:“乱世真的来了。”
离真提议道:“若是有谁在浩然天下斩杀一位飞升境,就可以在城墙北面,刻下一字,如何?”
这道大门,有没有张禄,都一样,剑气长城和蛮荒天下,有无张禄这位大剑仙,也还是一样。最后春幡斋剑仙邵云岩来了这边,与他喝了一顿酒,确定了张禄的想法之后,就跟随陆芝离去,邵云岩与陆芝,都未问剑张禄。
何况城头之下厮杀惨烈的战场遗址,还有大用处,可以挪去倒悬山旧址那边,用来改变浩然天下的一地天时。
顾璨说道:“习惯使然。”
柳赤诚笑道:“我那师兄,是天上人,见不着他很正常。在白帝城,你的那些师兄师姐,百年不见自己师父一面,都不值得奇怪,若是百年之内见着了好几次,反而提心吊胆。会担心自己已经不是自己。”
据说那蛟龙沟,若是能够低头一眼望去,碧水澄澈,蛟龙之属如丝线悬空游曳。
比起顾璨御风远游的疲惫不堪,身穿一袭扎眼粉红道袍的柳赤诚,御风之姿,显得十分风流写意。
顾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炭笼,当时披狐皮符箓的鬼物马笃宜,以及修行鬼道秘法的曾掖,就在顾璨家中做客。
除了龙涎,龙鱼异物腹中多有宝珠,这类宝珠,因为先天汲取月华之光,故而往往明如月之照耀,可以烛室,更能在煞重之地,持之开道,驱散鬼魅,还可以炼化为辟水珠、辟尘珠等仙家宝物,是修道之人闭关之时的极佳辅佐之物,用以洁净天地灵气,帮助凝神清心。
一路前行,那座城池已经拔地而起,众多剑仙宅邸也都沦为废墟。
男人说道:“斗量海水。”
什么都没了。
甲申帐剑仙胚子都不得不各自后退,远离那个一身气势惊人的著名疯子,尤其是体魄尚且孱弱的流白,还需要被师兄绶臣护在身后。
最后实在打得无聊了,萧愻这才收起拳头,问道:“为何不拦着我?”
一只落汤鸡飞回天上,不敢怒不敢言。
顾璨发现身边男子已经消逝不见。
灰衣老者点头道:“可以。”
灰衣老者笑着摇头,“陈清都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剑气长城可断可碎,唯独不可收入袖,就像剑仙可死,唯独不可辱。当然这里边还有很多的老故事。总之如果不是陈清都要以剑开天,举城飞升,送走剑修,就算是我倾力出手,全力针对陈清都和剑气长城,也要废掉蛮荒天下极多的山河和气运。那就很得不偿失了,非我所愿。”
约莫两年前。
那道位于倒悬山旧址的旧大门,被两头王座大妖,曜甲和金甲神将,撕扯得越来越巨大。
灰衣老者笑道:“你们剑客风采,旁人羡慕不来。”
顾璨当时面无表情。
当初那场十三之争,张禄输了,技不如人,张禄没什么怨气,在更早剑气长城的战场上,杀来杀去,生生死死,张禄也无所谓,最后张禄以戴罪之身,负责驻守大门,对浩然天下还真有些怨气,从主动要求来此看门之时,张禄就早早预见到了今天的光景。
萧愻埋怨道:“屁事不干,还要我给你送酒,恁大架子。”
三人在一处岛屿星罗棋布的海域落脚,此地灵气淡薄,还有那山水枯燥之意,不宜开山建府修道。
柳赤诚按耐不住,来到师兄和顾璨身边,微笑道:“运气不错,能够在茫茫大海,遇见一位南海独骑郎,此事无异于-大海捞着针了。”
顾璨独自御风去往那边,发现这位白帝城城主蹲在海边,掬起一捧水。
萧愻所过之处,潮水汹涌般的妖族大军,自行退让。
绶臣微微心定。
顾璨神色淡然,随口问道:“师父是在海上访友?”
顾璨疑惑道:“师叔们,还有那些师兄师姐,都不在白帝城修行?”
一路沉默寡言的顾璨突然问道:“师父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了。”
离真笑嘻嘻道:“咱们这是看猴戏吗?那个陈平安都不在这边了。”
绶臣说道:“那座倒悬山也飞升离去了,只是有那道老二的一道法旨开路,又有白玉京三位城主亲自出手接引,儒家文庙也未拦阻,故而十分顺利。”
萧愻只是出拳不停,将一位蛮荒天下主人的言语当做耳旁风。
顾璨又问道:“意义何在?”
柳赤诚说道:“别去瞎猜,师兄做事,随心所欲。”
顾璨皱眉不语。
柳赤诚幸灾乐祸道:“你的心境,被陈平安的道理压胜太多,小心惹恼了我那师兄。”
顾璨置若罔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