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仗剑飞升
陈平安寻了一处热闹处的客栈落脚,还是需要用那金银结账,三人住宿三天,合计二两八钱银子,店伙计取出了戥秤,动作娴熟,用小剪子裁剪碎银。
陈平安见到此物,没来由想起了早年杨家铺子的那套家伙什,除了买卖时用来裁剪碎银,还会专门称量某些价格高的珍稀草药,所以陈平安小时候每次见着店伙计愿意兴师动众,取出此物来称量某种草药,那么背着一个大箩筐、站在高高柜台下边的孩子,就会紧紧抿起嘴,双手使劲攥住两肩绳子,眼神格外明亮,只觉得大半天的辛劳,风吹日晒雨淋什么的,都不算什么了。
念头纷杂急转拘不住,因为眼前这戥子是衡器之属,陈平安又想到了如今浩然天下的光阴刻度和那度量衡,自然而然,就记起宋集薪在大渎祠庙提过的那拨过江龙练气士。因为客栈柜台上这戥秤,秤盘和乌木杆,还有数枚白铜小秤砣在内,显然都是山下寻常物,所以陈平安一瞥过后,发现与条目城书籍一样,都非实物,他就没有再多看多想。
裴钱自己就有一整套戥秤,其中两只秤砣,还给她篆刻了“从不赔钱”、“只许挣钱”,所以这会儿仿佛沾亲带故,跟他乡遇故知似的,天然亲近,裴钱就要比陈平安更留心,看得仔细,她突然与陈平安悄然道:“师父,这套戥秤用上了虬角杆,寻常人家可用不起。”
陈平安心声笑道:“多半是富贵门庭家道中落了,流落市井之物。可惜材质再名贵,此物也是虚相,我们带不走的。”
裴钱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秤杆上边还有一行小字,‘山阳大方,内库恭制’,师父,这里边有什么说法吗?”
陈平安摇摇头,“不清楚,不过既然是内库制造,那肯定就是宫中物了。只是不知具体朝代。”
裴钱问道:“师父,等会儿咱们在客栈安置好,我单独走一趟府志书铺,去查一查什么是‘山阳大方’?”
陈平安哑然失笑,天下学问何其驳杂,真是一个学海无涯了,只不过裴钱愿意探究,陈平安当然不会拒绝她的好学求知,点头道:“可以。”
而这白眼城内,一处城池夜幕中,有位读书人立在闹市桥头,天上唯有一星如月。
先前裴钱刚刚入城,她当时所见三位神异人物,挂起灯笼的宫女,小山府邸中的纨扇女,还有一处彩楼之间架起廊桥,站着个一双银色眼眸的鹿角少年,多半都是条目城之外各大城中的某些重要角色。他们要么是副城主,或是类似龙宾、秦子都这样的城主近侍。
陈平安点头致意,微笑道:“无妨。看个热闹又不凑热闹。”
陈平安笑问道:“李城主,非礼勿视,非礼勿闻,是也不是?”
陈平安笑道:“回头到了北俱芦洲哑巴湖,我们可以在那边多留几天,开心不开心?”
龙宾瞥了眼远远跟随他们的一位男子扈从,小心翼翼问道:“莫不是要问剑?”
裴钱问道:“师父,那戥子怎么讲?”
所以落魄山,才会如此让周米粒喜欢。哪怕好人山主经常不在家,但是还有裴钱和老厨子,暖树姐姐,景清景清……
有些讶异,因为与自己一样,显然都是刚刚登船没多久的外乡人。
先前在道人封君那座别有洞天的鸟举山道路中,双方狭路相逢,大概是陈平安对老前辈一向敬重有加,积攒了不少虚无缥缈的运道,一来二去,双方就没动手切磋什么剑术道法,一番和气生财的攀谈后,陈平安反而用一幅临时手绘的五岳真形图,与那青牛道士做了一笔买卖。陈平安绘制出的那幅五岳图,形制样式都极为古老,与浩然天下后世的所有五岳图出入不小,一幅五岳图真身,最早是藕福地被种夫子所得,后来交由曹晴朗保管,再安置在了落魄山的藕福地当中。陈平安当然对此并不陌生。
年轻道士长得尤其风流倜傥,正在与同伴小和尚低声笑道:“听说这条渡船有座城内,有个家伙自称是某佛转世,定是那邪见外道无疑了,我们要不要把书呆子晾在一边,斩妖除魔去?”
那晚桌上灯火中,小姑娘一边抄录文字,一边逛荡双腿,老厨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絮絮叨叨。
李十郎说道:“若真是如此倒好了,书上这般性情中人,我再白送他一道卖山券!莫说是一座且停亭,送他芥子园都无妨。”
陈平安笑道:“等于咱们在条目城已经有了一处落脚地,就像桂岛上边的那栋圭脉宅子,因为卖山券修改为买山券后,就相当于山下一张交割完毕的官府勘验地契了。只不过师父没打算去住,接下来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卖回给李十郎的,不然硬生生在人家地盘,给咱们大摇大摆剐出个山头,城主大人想要眼不见心不烦都难,终究是伤了和气。”
李十郎无奈,望向小亭,唏嘘道:“可惜了这凉亭风月。”
以前第一次游历北俱芦洲的江湖,陈好人其实也会经常这样发着呆看着天,眼神柔和得就像……那些水边的芦苇啊杨柳啊,反正就是风一吹,心情就跟会着摇来晃去的,一会儿开心,一会儿不那么开心,再一会儿就又开心了。
说到这里,黑衣小姑娘挠挠头,不肯再说下去了,只是有些难为情。有人说她只是个屁大的洞府境,还是个来历不明的小精怪,当了落魄山的护山供奉,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其实好些年她都挺伤心的,因为那些闲话本来就是实话,她只是怕暖树姐姐他们担心,就假装没事人似的。
那儒生了几两银子,从客栈这边买下了戥子。年轻道士问道:“如何?”
怎么能与那座飞升城比呢。
小米粒赶紧一脸疑惑,然后装傻道:“为啥咱俩要一起逛红烛镇啊,有没有其它原因?嗯,这是个瓜子大小的问题,哈哈,先前我不是给出答案了嘛,好人山主记性不太好唉。其实吧,就是我兜里钱不多,买不起瓜子……”
陈平安听过之后,点点头,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只要陈平安发狠,一剑劈斩渡船天地,两者遥相呼应,陈平安有信心既可让裴钱和小米粒先行离开渡船,同时自己也可去往封君所在城池,继续留在这条夜航船上逛荡。到时候再让裴钱重返披麻宗渡船,直接飞剑传信太徽剑宗和趴地峰两处,北俱芦洲那边,陈平安认识的朋友、敬重的前辈,其实不少。
但如此一来,这一小撮人,就显得更加身在山水文字牢笼中了。年复一年的,百年千年,就像一直在翻看同样一本书,只等外乡人登船,才能稍稍隔三岔五,偶有内容增删些许文字而已,对于这些岁月悠久的老神仙、老前辈来说,岂不更加糟心?
从夜航船最早只有四千余条目,演变成如今的多达四百多万条。
裴钱继续低头抄书,小米粒继续嗑瓜子,反正她本来就记不住那两本书的名字,哈,白得一桩功德。小米粒突然有些良心难安,就将自己身前那座瓜子山,搬出一半去往裴钱那边。
小米粒一脸茫然。
少年僧人还是继续修习闭口禅,不过多看了眼陈平安,少年僧人双手合十,陈平安还礼。
条目城客栈里边,三人坐在桌边,裴钱在抄书,小米粒在陪着好人山主一起嗑瓜子。
陈平安笑道:“让他当落魄山的护山供奉?咱们那位陈大爷胆子再大,也不敢有这个想法的,而且灵均更不愿意与你抢这个官衔。”
这只瓷盆,来历不俗,在虬髯客赠送的册子上,被誉为一座水仙修道窟,底款“八百水裔”,跟那鎏金小水缸有点像是“亲戚”,可以视为一座天然水府,类似珠钗岛刘重润早年在朱敛他们帮助下,秘密打捞起来的水殿、龙舟。可惜水仙盆一样是仙师炼化的某种虚相假象。
背桃木剑的年轻道士却已经缩手入袖,掐指心算,然后立即打了个激灵,手指如触火炭,悻悻然而笑,主动与陈平安作揖致歉道:“是小道失礼了,多有冒犯,得罪了。实在是这地儿太过古怪,见谁都怪,一路战战兢兢,让人好走。”
陈平安让裴钱留在屋内,独自走出,在客栈柜台那边,见到了一行人。
陈平安这次登上夜航船后,依旧入乡随俗,大体上循规蹈矩,可有些细微事情,还是需要尝试。其实这就跟钓鱼差不多,需要事先打窝诱鱼,也需要先晓得钓个深浅。何况钓大有钓大的学问,钓小有钓小的门道。起先陈平安目的很简单,就是一月之内,救出北俱芦洲那条渡船所有修士,离开夜航船,一起重返浩然,结果在这条目城上,先有邵宝卷三番五次设置陷阱,后有冷脸待客的李十郎,陈平安还真就不信邪了,那就掰掰手腕,试试看。
条目城内,藏书无数。
而裴钱拥有一套完整戥子,就又是属于她的一桩因果一份机缘,所以她就瞧得见那句铭文。
高冠男子笑道:“不可说,说即不中。”
裴钱毫不犹豫道:“那还是算了吧,懒得再跑一趟。”
而陈平安更多的注意力,还是站在客栈外街上不远处的一位持剑老者,剑仙无疑了,还有可能是一位仙人境。
老书生笑道:“那本山水游记上边的陈凭案,可不是一般的前月下啊。”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青衫老书生,笑问道:“城主,既然如此心疼,而且那位年轻剑仙都说了,他是愿意卖的,那你就买呗,这些生意事,你不擅长谁擅长?怎么,破天荒拉不下脸挣钱了?这可不像你的一贯作风。”
一个君王无数的垂拱城,其中就有骊山北麓的那个清凉避暑地,就藏着与那副卷轴牵扯的下个机缘。“松烟督护”龙宾所在的鸡犬城,则隐藏着关于《广陵止息谱》的机缘线索。
至于那只作为宫中门海的鎏金小水缸,被青牛道士不知如何不坏规矩,就转赠了答话的邵宝卷,随后一桩实实在在的机缘,在那皇帝君主扎堆的垂拱城,邵宝卷可以讨要一个某种意义上的“封正”,让水缸由虚转实,水缸水的深浅,就看邵宝卷的与垂拱城某位皇帝陛下“口含天宪”的讨封本事了。册子上边,说此物可以与“龙王篓”互补,龙王篓压胜天下蛟龙之属,门海却可以用龙气作为饵料,饲养天下水裔,养在水缸内,是一种山上所谓的“半走水”,一抓一养,天衣无缝。
陈平安刚好在随口询问小米粒为什么要一起去红烛镇玩耍。照理说,红烛镇离着落魄山很近,小镇开铺子卖书的冲澹江水神李锦,又与落魄山有不少的香火情,棋墩山更是北岳山君魏檗的“发迹之地”,而那绣江水神,因为嫁衣女鬼的那桩渊源,与泥瓶巷顾家以及陈平安,也都不算陌生,所以不该有任何意外才对。加上铁符江水神杨,还跟陈平安更是很有些牵扯复杂的恩怨,可以说,而且按时来落魄山点卯的那个香火小人,它还是出身州城隍阁,所以说,偌大一座龙州地界,只剩下一条玉液江,其余山水势力,都与落魄山的有着十分错综复杂的关系。
小米粒将信将疑,最后还是信了老厨子的说法。
小米粒笑逐颜开,继续搬过那只水仙盆耍。
不碰壁,就不知规矩界线何在。
夜航船上十二城。
陈平安双手笼袖,斜靠窗台,呆呆望向天幕。
小米粒只好继续嗑瓜子,这个她是真知道答案,好人山主是在想某个在远方的姑娘哩。
陈平安安慰道:“落魄山上,谁的官最大?谁说话最作数?”
唉,只是可惜自己的十八般武艺,都没有用武之地了,因为这次远游故乡哑巴湖,其实小米粒偷偷与老厨子讨要了好些诗句,都写在了一本书上,还是老厨子心细啊,当时问她既然是小米粒琢磨出来的诗词,是不是?小米粒当时一脸迷糊,一头雾水,是个锤儿的是?她哪里知道是个啥嘛。朱敛就让她自己抄录在纸条上,不然就露马脚了,小米粒恍然大悟,她挑灯一一抄录那些诗词的时候,老厨子就在一旁嗑瓜子,顺便耐心回答小米粒,诗词当中什么字,是怎么个读法怎么个意思。
一行三人走出客栈,街上那位老剑仙默默跟随三个年轻人,一同去往城门口,只是这一次,与那挑担僧人还有骑驴虬髯客都不同,有那巡城骑队护送。
小米粒站在长凳上,想起一事,乐呵得不行,两只小手挡在嘴边,哈哈笑道:“好人山主,咱俩又一起走江湖嘞,这次咱们再去会一会那座仙府的山中神仙吧,你可别又因为不会吟诗作对,给人赶出去啊。”
龙宾轻声问道:“城主,当初那位白衣僧人游历渡船,偏偏只留下此物在船上,说是静待有缘人,难道就是那个陈平安?一位剑仙,还是读书人,好像不沾边。”
陈平安反复翻阅册子数遍,反正内容不多,又闲来无事。
有驿骑自京城出发,快马加鞭,在那驿站、路亭的雪白墙壁上,将一道朝廷诏令,一路张贴在墙上。与那羁旅、宦游文人的题诗于壁,交相辉映。还有那白天汗流浃背的轿夫,深夜赌博,通宵达旦不知疲倦,使得在旁屋舍内挑灯夜读的官员摇头不已。尤其是在条目城之前的那座本末城内,年轻道士在一条黄沙滚滚的大河崖畔,亲眼见到一大拨清流出身的公卿官员,被下饺子似的,给披甲武夫丢入滚滚河中,却有一个读书人站在远处,笑容快意。
小米粒看了眼裴钱,再看了眼好人山主,哀叹一声,“行吧行吧,记不得喽。”
“大气!”
陈平安解释道:“戥子的价值,不在什么戥子实物本身,而是在那些刘承规精心刻画出来的刻度,以及那些大大小小的秤砣上边,遇到识货的,就会变得值钱,很值钱。即便带不走戥子,师父也可以帮你依着原有规范,准确描绘出刻度间距,再缝补还原那些略有磨损的大小秤砣,所以李十郎才会如此提醒。”
少年僧人默不作声。
陈平安开始翻书,因为裴钱早有折页,翻检极快,如此看来,这位书上先贤,与朱敛,还有黄观的大泉三皇子刘茂,都可以算是同道中人,精通各类术算和条例规范。
李十郎笑答道:“天下学问,还见不得了?人人敝帚自珍,是什么好事吗?至于非礼而闻,谈不上,你我心知肚明,不必打此机锋,本是你故意先提及的我,我再来帮你验证此事罢了。此后三天,好自为之。”
原本陈平安其实已经被条目城的一团乱麻,覆盖掉了先前的某个设想。
周米粒立即说道:“裴钱裴钱,我兜里金元宝和银锭儿还多着呢,一条条英雄好汉,只等着我一声令下,就出门去大展拳脚嘞,你们可别是担心钱不够啊。”
在名家铺子,那位与白玉京三掌教陆沉有过一场“濠梁之辩”的年轻掌柜,竟然还会提议用一枚濠梁养剑葫,来帮助陈平安开辟新城。这就意味渡船上的城池数目,极有可能不是个定数,不然以一换一的可能性,太小,因为会背离这条夜航船收集天下学问的根本宗旨。再加上邵宝卷的只言片语,尤其是与那挑担僧人和卖饼老妪的那桩缘法,又透露出几分天时地利的大道规矩,渡船上的绝大多数活神仙,言语行事踪迹,好像会周而复始,渡船当地人士当中,只剩下一小撮人,例如这座条目城的封君,虬髯客,兵器铺子的五松先生,是例外。
如今愈发笃定,这艘夜航船的关键,终究还是夜中高谈阔论的士子,尤其是另外那位同船游历、舟中伸腿的僧人。
陈平安朝站在凳子上的小米粒,伸手虚按两下,“出门在外,行走江湖,咱们要稳重内敛。”
儒生摇头道:“意思不大,聊胜于无。”
陈平安猛然抬头,喃喃道:“莫不是做梦吧?”
所以李十郎此刻并没有说话,这位老友,与自己不同,身边老友只是借醇酒妇人以避心中礼教。而且担任了副城主,约束要比摆摊的虬髯客更多,离城更难。
裴钱立即脸色尴尬起来,本来没多想的陈平安就立即多想几分,瞥了眼自己这位开山大弟子,裴钱眼珠转动,就跟她小时候闯祸给陈平安逮住,是一模一样的光景。
那个儒生,正在与那店伙计商量着戥子怎么买卖。
白发书生说道:“我只是想让贤,不再当什劳子的副城主了。学那张三,走就走了。”
陈平安丢了个眼色给裴钱,裴钱立即与小米粒微笑道:“记这个做什么,没有的事。”
陈平安心中了然,瞬间明白了为何自己会在客栈见着戥子,又为何会差点与之错过机缘。陈平安大道亲水,以及自己咫尺物当中那几本术算书籍,可能就是线头之一。但是今天在条目城送出了那本道门书籍,多半就是为何会与之见面不相识、一眼多看都无的根源所在了,如果不是裴钱执意要去查阅书籍,陈平安就肯定不会在意那戥子,秤杆上什么铭文都要瞧不见。
陈平安看过了册子,其实如今他相当于继承了虬髯客的包袱斋,在渡船上也能摆摊迎客了。
不过渡船之上,更多之人,还是想着法子去苟延残喘,得过且过。比如李十郎就从不掩饰自己在渡船上的乐在其中。
裴钱望向陈平安,想要询问师父这个条目城城主的话,到底能不能信。毕竟李十郎,没头没脑的,好像一开始就对师父不太待见。反而是那龙宾所在的城池,好像知道了师父的隐官身份,而且专程赶来条目城,主动讨要一幅完整印蜕。
陈平安笑着伸手揉了揉小米粒的脑袋,猜出了个大概,试探性道:“是有外人说你境界不高,所以笑话你了,背地里嚼舌头?”
裴钱提起笔,做横抹状。
白发老书生摇头笑道:“酒桌大忌是劝酒,岂不大煞风景。”
小米粒咧嘴笑道:“当然是好人山主!”
可能连陈灵均自己都不知道,无论是被他记账无数的山君魏檗那边,还是在打交道不多的夫子种秋那边,其实对他都评价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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