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她才不会爱上这个万年面瘫　　　　江衍寻来时，已经是夜里。

火化场，秦挽歌一个人站在熔炉前，眉眼淡漠，除去满眶的血丝，再寻不出任何一丝的悲伤。

江衍站在她身侧，他问她：“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手机摔坏了。”

此后两人之间再无交流。

中途江衍接了一通电话，说公司有急事。

秦挽歌终于回头看他，眉眼淡漠的像是一个局外人，她开口，声音喑哑：“你走吧，这里不用你操心。”

江衍从未见到一个人能绝望到这个样子，明明她面无波澜，他却觉得她周身源源不断的有悲伤满溢出来，浓重的快要将他淹没。

他收了手机：“我陪你。”

“江衍，我想一个人静静。”

浓黑的眉，清冷的眼，高蜓的鼻梁，微抿的唇，埋在淡淡烟雨中，不真实的像是一幅画。

还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店面很小，很农家的那种面馆。

江衍怪异的打量着她：“这么大反应做什么？我不过是看你淋湿了......”

“也是我。”

“你还走不走了？”门外传来催促声，打断秦挽歌不着边际的猜测。

“那个，你什么时候要出来散心，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请你吃大闸蟹。”

挑了一家面馆，进去。

一大早就开始下雨。

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

肝癌晚期？为什么不告诉她？

切，这种话留着骗三岁小孩儿吧！

自从去了一趟医院回来，她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一旦和江衍独处，就浑身不自在，此刻，两人并肩而立，男人身上的清冷气息携雨水轻易就能钻进鼻腔，激的她神经末梢都在颤抖。

“做什么？”

他的声音隔了雨幕传来，有些飘渺：“累了？”

跟谁谈恋爱？

她展开。

秦挽歌大口呼吸着，心跳仿佛随时都要冲出胸腔。

“可......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秦挽歌眼眶发红，说道一半哽咽了一下：“和妈妈？”

那人许是听到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回过头来。

他们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前，吃了睽违多年的一顿团圆饭，电视里在播放春节联欢晚会，那天，是大年三十。

那人像是终于回神，扔下一句“姑娘你认错人了”便要夺路而去。

火化，装盒。

他撑伞追过去。

秦挽歌和船家商量好价钱，又跟工作人员说明情况，捧了骨灰盒坐上船。

只是，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挽歌眼眶微微发红，她俯身放下手里的百合，轻声道：“妈妈，歌儿来看你了。”

偎在江衍的怀中，天快要亮才沉沉睡去。

等等，所以他刚刚之所以只拿一把伞是因为他懒，而不是想要和她亲近？所以刚刚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

“咦，刚刚不是还在这里？”

还有一张纸，折起来的，也不知道放了有多久，边都快摩透了。

忙到晚上，她回家吃了饭就上楼了。

客厅里空无一人。

白的头发，霜染的鬓角，苍老的面容，却依稀可以从中寻出些许她的影子。

从他日夜兼程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就心软了。

秦挽歌沉思几秒，起身：“那好，那就一碗面，一起吃。”

秦挽歌咬着唇浑身颤抖，抬手推开门。

不是不恨他，可此刻望着他这样颓败的坐在自己的面前，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我跟她什么都不是，也什么都没有。”

两人坐在一个木桌前商量对策，两人来得匆忙，都只带了卡，而附近没有取款机，秦挽歌身上也只余下十块钱。

他凝着她瘦弱的肩膀看了许久，终于转身离开。

她又买了些营养品去医院走了一趟，医院的医生护士这几年一直对母亲很照顾。

“真的？见你平时吃的挺香的。”

他落拓的模样，竟让秦挽歌所有的质问都再也说不出口。

秦挽歌拎了伞出门，身后传来温淡的男声：“今天是伯母头七，我陪你去。”

她问：“医生，我是不是得心脏病了？”

她抬手遮在额前，挡住窗外渗入的那一点刺眼的阳光，目光涣散的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她看到了站在阳台打电话的江衍。

飞机转眼间飞上九万尺高空。

在陵园门口处，那身影终于近了，似乎只是咫尺。

“这么晚了，有事吗？”在别墅，她总要跟江衍疏离的。

好像不管什么地方都喜欢坑老百姓，面上来了，里面的牛肉少的可怜，还是奇数片，这意味着，她和江衍之间，将因为牛肉而发生不平等的争抢。

还可以望见凉亭，古典雅致。

“那样你会睡不好。”

“我自己可......”

不知行了有多远，骨灰尽数扬尽。

原来他笑起来这样好看，好似冷漠的天神终于收敛起清高孤傲，向凡人馈赠了一丝温暖。

秦有朋叹气，嗓音里有了哭腔，再也说不下去，

秦挽歌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跌跌撞撞的冲进洗手间，关上门，抬手捂住眼睛，泪水却还是争先恐后的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秦挽歌说，妈妈在屋里做饭呢。

秦挽歌方才还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是舍不得吃让给她，现在，她默默的把肉拨回自己碗边，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

晚上，吃过饭，江衍来到她房间。

司机问她：“小姑娘，去哪儿？”

秦挽歌坐在船头，无悲无喜，这一刻，山万重，水万重，天地无声。

咦？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是江衍？

秦挽歌指尖微微颤抖，只顿了一瞬，就拔腿冲出雨幕。

“你，还好吗？”

洗衣服前习惯把兜里的东西查看一遍，看看有什么还没取出来。

江衍看她一眼，脱了外套披到她身上，她那么小，他的外套几乎垂至她脚踝处。

朦胧的江南水乡，温馨的农家面馆，后来再回想起来，江衍只觉那天在那家面馆吃的那碗廉价的牛肉面，是他此生吃过最香的牛肉面。

“你......跟我一起睡床吧，坐飞机挺累的。”

“怎么了，少奶奶？”

别墅。

这一刻，百感交集。

两人不再说话，中途秦挽歌下车买了一束百合。

洗了澡，秦挽歌早早的睡下。

“怎么自从从江南回来你整个人都怪怪的？”

尔后关机。

太累，身心俱疲，她在飞机上睡着了。

难不成她爱上了江衍？

寂静的陵园空旷无垠，却唯有不远处的茂密香樟树下有一道黑色人影，撑着伞，走的缓慢，甚至是......有些跌跌撞撞。

秦挽歌没推开他，任由他揽着。

关了灯，闭上眼睛，睡觉。

不悦她误会他？

两人先后下车。

“呃.....这个可能是因为我还处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不想看见任何人。”秦挽歌心虚的低头，她要怎么跟他说，她一看到他那张脸就不争气的心跳加速？

医生笑米米的看她一眼：“没有，你身体好着呢。”

她头都没抬，绕过，慌慌张张的继续往外走去。

“我去睡沙发。”

不知过了多久，秦挽歌才渐渐缓和下来。

“嗯。”许安安又是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到：“小鸽子，你别伤心，你还有我呢。”

“......”

江衍环视一周，问她：“你身上有钱吗？”

有整整一天没吃饭了，此刻闻着饭香，才感觉到胃里空空的。

眼神一瞬夺眶而出，她失声般，许久，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爸......”

透过雨幕，便看到一张脸。

一夜，醒来的时候，她跟江衍紧紧相拥。

这样的小镇，刚刚走进，便能嗅出一股年代久远的沧桑，走在街道，总能叫人想起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一定是这个男人的气场太强，压迫着她了。

秦挽歌瞥他一眼，隐在眼角的那丝悲痛转瞬即逝，如水如烟，悄然散去，她迈开步子，大步向前。

“这几天我会陪你睡。”江衍径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

“有。”

她个头低，踮起脚尖才勉强把江衍纳入伞下。

眼见他出了门，秦挽歌才回神：“喂，你不再拿一把伞吗？”

母亲没什么亲戚，那年她执意从江南小镇嫁到榕城，只为追随穷困潦倒的父亲，为此外公外婆同她断绝了关系，几年前，她就听说，外公外婆去世了。

又是一阵沉默。

蒋欣然还在熟睡，江衍被惊醒，掀开被子，走下沙发。

陵园气氛肃穆，淅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一座座墓碑，有树无声的立在墓碑两旁。

“怎么样，事情都处理好了？要不要我帮忙？”

四天后，周日。

只是，话落，她却愣住了。

两人一同回到榕城。

“我懒得打伞，所以，你帮我打。”

“遵命，我的美女经纪人！”

这是怎么了？

秦挽歌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女人都要结婚，都要找个男人一起过日子。

是头七。

可她不想出去，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

秦挽歌一筹莫展的看向江衍：“你很饿吗？”

撑开伞，绵延的雨丝便投在伞面，有泠泠之声，好似珍珠落在玉盘，煞是好听。

许久，秦挽歌才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收了思绪，走出门。

“还，疼吗？”

三天的假期很快结束，秦挽歌回去上班。

秦挽歌没有回应，只是目光专注的盯着眼前忙碌的场景。

紧张？她有紧张？

江衍无功而返。

只一眼，手里的雨伞便轰然落地，溅起水无数。

墓碑上的母亲笑意浅浅，静静的凝望着她，好似一瞬间回到了生前。

温婉的江南水乡气息迎面扑来，乌衣巷口，白墙青瓦，僻静的小道，澄澈的河水。

这后事，没什么好办。

江衍怔了怔，几秒，才道：“噢，这里牛肉太廉价。”

“有吗？”

找了半天，只找到零零散散的一些钱，皱巴巴的。

江衍却只是淡淡看她一眼：“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好像这世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把牛肉夹到她那侧：“吃肉。”

他伸手，她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死死的抓住他的手，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手背勒出道道刺目红痕。

因着秦挽歌手里捧着一束，打伞的任务落在了江衍身上。

江衍缓缓俯身抱住她，大手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轻抚：“没事了。”

“其实我一直就在榕城。”

秦挽歌轻轻一笑，走上前来抬手一巴掌拍在他肩膀：“干嘛这个表情？”

她买了新手机，把原先的卡插进去，坐进出租车。

“可蒋小姐......”

“那天为什么会去医院？”

秦挽歌立刻跟触电一样，紧张兮兮僵住身子，大喊：“江衍你干什么？”

知道母亲喜欢百合的，除了她，只有一个人。

秦挽歌一张脸顿时有些发红。

“不是很饿。”江衍答，其实他很饿，公司最近今天在谈一个大案子，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吃饭更是什么想起来什么时候吃。

许久，她恍然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底竟是如受惊小兽一般的惊恐，那般的茫然无措。

秦挽歌惴惴不安的放下手，不行，她要去一趟医院了。

秦挽歌只觉得太阳穴处猛地一跳，她起身，扭头，视线快速的来雨幕中来回穿梭。

秦挽歌紧紧的抱住纸袋，用力的点头。

秦挽歌没有惊慌失措，甚至没有一丝的反应，像个真真正正的行尸走肉，她只是微微抬起伞柄。

两人同吃一碗面，头抵头。

“你好像对我很抵触。”

秦挽歌饿了。

“我第一次发现，江衍，你脑袋真大。”

病例的内容约莫是在说肝癌晚期的症状，下面的署名......是秦有朋。

好像人一辈子就是这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最后终归于寂。

只因那天，他和她同吃一碗面。

广播里传来提示音，秦挽歌醒来时，才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你连夜赶来的？”

江衍沉默几秒，走向柜台，修长的手指在柜台轻扣，老板娘便回过头来。

秦挽歌看着江衍，他的表情很不悦，他在不悦什么？

秦挽歌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耻。

走出机场，聂远早已在等待，两人坐进车里，江衍看向秦挽歌：“你回家还是工作？”

江衍撇唇，几秒，才十分郑重道：“节哀顺变。”

船悠悠，水悠悠，她抓起一抔骨灰，扬起。

直至江衍挂断电话，折回身来，浅笑：“醒了？”

秦挽歌尴尬的扯了扯唇角，往外轻轻一跳，避开江衍的怀抱：“我就喜欢淋雨，亲近大自然。”“......”江衍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不是把脑子烧傻了？”

她吸吸鼻子，强忍下泪意：“你知不知道，妈妈临走前都挂念着你？”

她到柜台点了一碗牛肉面。

“那就定两个小时以后的吧。”

谢谢你能在我最需要人的时候陪着我。

两人坐进车里，秦挽歌全程目不斜视，就跟江衍这个人有毒一样。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衍无情的打断：“你管她做什么？”

医院里，她做过检查，来到医生办公室。

黑暗里，一双手软软的抓住他的衣角：“你去哪儿？”

离开西湖时，雨还在下，船家知晓她初失亲人的悲痛，执意要将那把伞送给她，秦挽歌婉拒了，到底是给了钱。

“今天是你生日。”

秦挽歌垂眸，许久，才道：“安安，我母亲去世了。”

难道她得心脏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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