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像是一个因为一场噩梦就会对一个给予你温暖的人痛下杀手的人。”邱明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其实不是一个心狠的人，相反，你知恩图报。”

门铃声响起来是在半个小时后，江衍放下手中的报纸，去开门。

江衍拍拍她的脸：“怎么样？我送给你的惊喜还喜欢吗？”

邱明问她：“既然这样开心为什么还要杀死苏皖韵？”

她查清仇家。

从她的口中，邱明知道了关于八年前蒋家一夜之间销声匿迹的秘密。

上午，蒋欣然以嫌疑人的身份被请到警局喝茶，来的时候，后面跟着凌霄。

转身离去之际，却听到一道虚弱的男声。

蒋欣然还是没说话，只是眼底却有泪水慢慢浮现。

于十六岁那年，改了姓，只身一人来到江家，只为等待时机。

凌霄陡然愣在那里，江衍说的没错，杀人了就是杀人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这话很犀利，比这话更犀利的，是邱明的眼神，在这眼神的注视之下，蒋欣然早已慌乱，说不出任何的话。

“不，我爱你，阿衍，为了回到你身边，我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蒋欣然猛地站起身来，猩红着眼眶，一双眼怔怔的看着他，近乎癫狂：“我终于赶走了秦挽歌，没有人会再阻拦着我，我只剩下最后的一步就能得到你，可是阿衍，苏皖韵她阻拦我了，有她在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我等不到她死了，我一定要杀死她，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一起，我爱你啊，我爱你爱到发疯......”

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凌霄的面色很严肃，有种历经风雨后的成熟积淀。

“有孕不是可以杀人的借口。”

蒋欣然忽的沉默。

隔着电话听筒，她几乎可以想象到江衍拿着手机，一手插在口袋，沐浴在暖阳的侧脸是何等的清润，甚至连他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她都勾勒的一清二楚。

许是因为紧张，她的掌心有汗，当然，他要看的，不是汗。

“痛吗？”江衍唇角的笑意扩大开来，那笑意却让人心酸：“秦挽歌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痛！”

邱明隔空指了指那处指甲印：“如果不是假装，蒋小姐那天为什么要攥拳来给自己痛感？而且，据医院的检查结果，那天蒋小姐一点伤都没有，试问从楼梯上摔倒，那么大的冲击力，怎么会一点儿伤都没有？”

是蒋荣。

他说，他想见她。

没有人知道这种被你爱的人亲手推下深渊的感觉。

不过，这小姑娘灵活的很，竟能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警官是想问是不是我二姐指使我这么做？”

蒋欣然幸福的快要找不着北，她看着他温柔的侧脸，笑靥如：“那我从今往后就是这儿的女主人了？”

“你记不记得当初，你刚刚嫁给大哥，她亲手为你熬的鸡汤？”江衍淡淡的开口，声音轻的像是来自飘渺的天际，明明那样的清浅，却字字拷问着人心：“人都有心，如果你记着一丁点儿当初她对你的好，你都不会下得去手。”

直至那些人把两具浑身是血的尸体扔进后园。

蒋欣然明显贺小青那种无所畏惧的洒脱，她很紧张，很不安，坐在座椅里脊背挺直。

她不知道什么是对，不知道什么是错，亦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

“阿衍，你终于明白我的好了，我很开心。”

她躲在树后面，捂着嘴不敢出声。

那年蒋家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她不过二十一岁，一无所有的嫁入蒋家，是苏皖韵给了她一个家，她进门那天，她拉着她的手，她说，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什，什么时候？”

事情发生在十六岁那年。

“谁说的？”蒋欣然心虚的从眼皮下看了一眼邱明，缓缓的把手摊开在桌面。

结束了吗？所有的美梦都破碎了吗？

她恨所有的人，唯独那天在滂沱的大雨中，看着蒋荣断了最后一口气，她哭了。

这个怀抱，现在拥着的人本该是小丫头，却被眼前的这个女人一手夺去。

可整整八年，她下不去手，因为她遇到了第二个给她温暖的人，苏皖韵。

所以他是在替秦挽歌报复她吗？

是凌霄。

忽然，肩膀上落下一股重量。

须臾，他藏好暴戾的情绪，像是根本不曾有过那样的念头，温柔的看着她，好似看着自己深爱的人：“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想住多久住多久。”

从什么时候开始，着了魔一般，铲除身边的一切只为跟江衍长相厮守？

她不怕摔下悬崖粉身碎骨，却害怕看到他眼底绝望时的心如刀割。

贺小青是蒋荣的私生女，母亲在她六岁的时候因病去世，就是在那时候，蒋荣把她接近了蒋家，那时候的蒋家还是榕城不可一世的豪门大户，容不得一丁点儿的污点，私生女这种见不得光的身份，让她无法成为蒋家名正言顺的三小姐，她以仆人的身份进了蒋家。

审讯正式开始。

“可她有身孕了！”

蒋欣然迟疑。

这一刻，心如刀割。

那是一个夏天，她记得那天下了瓢泼的大雨，就在那场大雨中，她看到蒋荣和她所谓的继母被一群人围在角落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知多少刀。

“你恨苏皖韵吗？”江衍忽然问。

蒋欣然面色一变，快速争辩，连嗓音都提高了两个调：“我没有假装！”

“我们好久没聊了，只是相互关心了一下彼此的近况。”

又是什么时候，动了杀人的念头？

江衍垂眸，看着她无辜的模样，忽然有种掐死她的冲动。

“嗯，你来家里吧，我等你，现在就来。”末了，江衍还补充了一句：“不许告诉任何人，悄悄的来，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为什么之前那么久一直没联系，偏偏那天聊了近况？”

从此以后这世间没有蒋小青，只有贺小青。

她在外人面前也许杀伐果断，也许心狠手辣，可她待她很好，许是儿女双亡，她特别喜欢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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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血浓于水，我不恨她。”

蒋欣然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江衍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如果非要说有一丝的温暖，那些年里，唯一一个给与她温暖的，也只有蒋荣，他会在暗夜里偷偷的来到她的房间亲亲她的额头，他会给她钱让她买好吃的买新衣服，她受委屈时，他会替她作主，他甚至会偷偷供她上学。

满室昏暗中，她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她第一次见他。那时候他也穿这样的白衬衫黑西裤，逆着天光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好似走进了她心里。

警局，审讯室。

“怎么，不敢？”

“什么时候？”

时隔搜查那日已经过去三天，指痕已经很淡，几乎看不见，不过，感谢蒋欣然有美甲的习惯，指甲长而锋利，尤其是中指，那痕迹到现在留着。

爱一个人，有了铠甲也有了软肋，而任何时候，江衍都是她的软肋。

她不能拒绝他。

江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一双漆黑的眸没有一丝的波澜，只有不动声色的阴狠。

贺小青无辜的眨眨眼睛，眼底，却透出一丝狠厉：“警官，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我就是一个白眼狼。”

此后她生命中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变成了复仇。

“没有，咬死不说，看来，我们需要从蒋欣然那儿打开缺口。”

他波澜不惊的听完电话，挂断电话，浅笑着看向蒋欣然。

拥着她回到沙发上，坐下。

蒋欣然缓缓闭上眼睛，那些眼泪就争先恐后的从睫毛下涌出来。

江衍面色沉沉，抬脚就要往审讯室走。

回到警局，给江衍回了一个电话。

“对，是我，为了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

江衍长睫不经意的轻颤，像是痛苦至极，又像是愉悦至极。

许久，他拿出手里的录音笔，一双狭长的眼终于恨意十足的看着她：“蒋欣然，一切都结束了。”

直至这一刻，蒋欣然才如梦初醒般，整个人如同被抽走线的提线木偶，倏然滑落下去。

随着身体一同滑落的，还有眼角的那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