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验孕棒 十一岁那年,蒋欣然第一次见贺小青。
蒋荣带着她来到蒋家时,她只有六岁,脸蛋发黄,穿很土的衣服,站在蒋家的客厅里,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小丑。她有一张乖巧的脸,也有一张一双极黑极亮的眼睛,看着你时,仿若有股刺透人心的力量。
不过,她不喜欢她,她看起来脏兮兮的,又只是个下人,她才不会和一个低下的仆人一起玩耍。
只是那夜,她似乎撞破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那是蒋家后园的破旧库房里,夜有些深了,她和姐姐一起偷偷来后园看那株她们新栽的小白杨。妈妈是不允许她们碰这个的,她说,很脏,所以她们只能趁夜溜进后园。
就在她们给小白杨浇水的时候,后园深处的那个库房里传来低低的呜咽声,那边很黑,也很神秘,那哭声叫她们害怕却又好奇。
于是她们偷偷的钻进了库房。
库房黑漆漆的,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很难闻,地上堆了很多废旧木箱,哭声就是从墙角的木箱里传出来的。
她跟姐姐对视一眼,拉着手一起走过去。
木箱盖着盖,她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掀开。
姐姐很害怕,带着她回了房间。
他忽然就有些心酸。
她不知道该不该救这个干瘦的小女孩儿,她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
手里的瓷碗瞬间滑落在地,她错愕的看着她。
就是那年,她从不可一世的蒋家二小姐变成了落魄的名门之后。
也是那年,她为了江衍嫁给了她的大哥江涵。
她不喜欢她,甚至,有些恨她。
所以,她在楼梯上洒下了润滑油。
秋天终于姗姗来迟,他看到夜风卷起枯黄的梧桐树叶,他看到昏黄的街灯下,有情侣十指紧扣踩着落叶打马而过,他们的背影在街灯下被模糊成一团黑影,彼此交融。
有狱警出来催促,蒋欣然死死的拽着凌霄的手,舍不得松开。
从那以后,在江家,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贺小青没少帮她。
“是这样的,秦小姐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如果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件事,我们可以签订合同,不能的话,抱歉,作为秦小姐的委托律师,我有权采取司法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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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衍还是老样子,只是越发的清瘦,他看着她,一如从前般冷漠:“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
而现在,晚上十点,江衍刚刚谈完一个合作案,有些醉了,躺在休息室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电话那端又传来询问的男声:“江先生?你还在吗?”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蒋欣然的面上缓缓浮现一层歉意:“很抱歉,当年赶走了秦挽歌,说实话,她是个好姑娘。”
来到后园时,库房已经恢复了先前的平静,连哭声都听不到了。
他回身要按断这通电话以避免打扰江衍休息时,就见江衍睁开了眼,目光还有些涣散,眼底尽是红血丝。
她拿着手电筒,就着那微弱的光芒,飞快的窜进库房。
他忽然就想起那天,她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的踩着他的影子,她说,如果你一直踩着这个人的影子,这个人就永远不会走了。
聂远推开休息室的门,看到江衍安静的睡着,眉头却轻轻的蹙着,洁白的大床上,他蜷缩的趴着,一直手臂荡在床沿,指间紧紧攥着一张照片,那是他和秦挽歌的婚纱照,照片的边缘因为多次的触摸微微泛了黄。
许久,她眨眨眼睛,视线转向放在盥洗池一旁的验孕棒。
一片漆黑中,她看到了坐在木箱里贺小青,哦,不,更准确的说,她是被困在木箱里,她的四肢被粗粗的绳索捆绑着,嘴里还塞了一团破布,破布上甚至还有斑斑的血迹,她在呜咽着,嘶吼着,像只被困的野兽。
蒋欣然破涕而笑:“才没有......”
知道她的身份是在来到江家的一个月后,她到她的房间给她送鸡汤,放下鸡汤,她却没走,她看着她,唇瓣轻启,她叫她,姐。
其实江衍说的没错,她爱上的,只是一个幻想。
这一刻,心口疼的一塌糊涂。
她扯开她的手,不敢久留,像是来时一般,风一样的跑回了房间里。
原来,她真的是她的妹妹,从很久之前,她就对她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了。
江衍第一八零八次询问聂远,今天可有夫人的消息,聂远的回答千篇一律毫无新意,还没有。
之后的四年,她依旧是蒋家的仆人,她依旧是蒋家的二小姐,没有任何的交集。
她一个人有些害怕。
江衍依旧在等待着秦挽歌的归来,大部分时候冷漠而禁欲,像是又恢复了曾经那个不近女色的江衍,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像是不知疲倦,最好的成效就是这两年来江氏再上一个新的台阶,几乎包揽了榕城所有的商业。
那晚,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看着窗外弯刀一般的月牙,她想起了贺小青那双黑亮的眼睛。
许久,他自嘲的扯了扯唇角:“要离婚,让她自己来找我。”
电话那端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喂,江衍江先生是吗?”
她的放下,是对自己的救赎。
江衍探手:“给我。”
可她,连一个挽回的机会都不给他了吗?
而雇主和凶手构成故意杀人罪的共犯,雇主属于主犯。
可那会儿的她,还不懂,那就是亲情,流淌在血液里无法割舍的亲情。
她神情恍惚的盯着那两条红线,记忆一瞬间回到那天晚上,大概就是在那个荒唐的一夜,有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结果。
秦挽歌双手撑在盥洗台,黑色的发丝凌乱的垂在脸颊两侧,盥洗池里水流在哗哗的留着,伴随着一阵阵干呕声。
还是墙角的那个木箱,她拿了手电筒照进去时,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贺小青,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角落里,头耷拉着,如同......死了一般。
那天的最后,她跳进了木箱里,解开了缠在她手腕脚腕的绳索,取出堵在她口中的那团破布,她瘦骨嶙峋的小手攥着她的,染了她满手的血。
江衍恍若初醒般长睫轻颤,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放轻:“你有她的......消息吗?”
江衍沉默,蒋欣然却听到电话听筒那端,江衍的声音愈来愈急促,愈来愈激烈,良久,他忽然起身,大手扣上玻璃窗,一双眼似要杀人一般猩红的盯着她。
监狱里,手铐扣上手腕的那一瞬,蒋欣然缓缓闭上眼,这八年来,蒋家和江家的恩怨,终于以一场鱼死网破的结尾划上了句号。
不知过了多久,江衍的手臂忽然垂落下去,他垂下头,长睫轻颤,眼眶微微发红。
她想了许久,偷偷的掀开被子下了床,偷偷的跑到了后园,走的时候还从柜子里拿了一只手电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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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您好,我是您妻子的委托律师张群。”
于是在八年后的今天,面对苏皖韵的恐吓,面对苏皖韵的阻拦,她选择了找她。
上面有两条清晰的红线,那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她们躲在树后,大气都不敢出,只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钻进了库房,须臾之后,库房里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从来不知道,当年杀死父母的,就是苏皖韵。
她早已笃定他不会轻易跟她离婚,所以在分居两年后要通过起诉的方式跟他离婚吗?
厄运终于还是来了,二十一岁那年,一夜之间,疼她爱她的父母死于非命,蒋家的财产被掏空。
“她一定要跟我离婚吗?”连他们之间最后一丝关系,都要这样毫不留情的切断吗?
是他不好,伤了她的心。
不过,她看着她时,那双眼睛不再清亮,变得深沉,还有些许的唯唯诺诺。
江哲希已经上小学四年级,他明白了很多事,不会再不停不休的缠着江衍问阿歌什么时候回来,只是过生日的时候,对着蜡烛许愿时,他在心里悄悄的许了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再过下个生日时,可以有阿歌的陪伴。
也是嫁到江家的那天,她再一次见到了贺小青,她还是仆人,站在一群仆人里面,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那双眼,又恢复了往日的光彩,像是蒙了灰的珍珠忽然有一天被擦亮,大放异彩。
温哥华,凌晨六点。
江衍握着手机,心口像是掉进一个柠檬,酸涩难当。
可是,她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母亲曾跟她的父亲......
她又说,倘若有一天你有什么难事,你来找我。
“江衍,当初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如果秦小姐再回来,我愿意向她澄清一切。”这端,蒋欣然满眼歉疚的看着她,言辞恳切。
自那以后,苏皖韵恨透了蒋家姐妹。
靠在门板上大口的喘气,她忽然就想起贺小青攥着她手时她心底的那股异样。
此案件中,蒋欣然属于主犯,贺小青属于从犯,但介于贺小青只是洒了润滑油,是间接致人死亡,顾蒋欣然判刑十二年,贺小青判刑七年。
原来,这才是一切的真相。
她睁着一双眼渴求的看着她们,嘴里不断发出含混不清的咿呀声。
她说,是爸爸告诉我,她拿出一纸dna检验报告。
“当初,你对她做了什么?”再听到秦挽歌三个字,就像是刻意平静下来的心湖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涟漪无数,他的脸色苍白几分,才几不可闻的吐出一句,却连声音都不可抑止的颤抖。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声。
一个人,连在梦里都攥着心爱女人的照片,他有多偏执,就有多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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