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回答,只是重复方才的话:“如果我说想,你会让我去吗?”
他忽然毫无征兆的笑了:“想去找他吗?”
足足开了有一个小时,车子转入一条不是很宽阔的道路,柏油马路,坑坑洼洼,年久失修,车子在行驶过程中晃动非常厉害。
微凉的心口终于微微发烫。
江衍也没客气,趴起来就往过钻。
―――――
整个小区只有五栋楼,呈三二分布,右手边三栋,左手边两栋。
解决完生理问题,秦挽歌开始洗漱。
只是,那背影转瞬即逝,还不待他仔细看,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不会的,不会是她......
“有的。”
这次,江衍回了话,只有短短的一个字:“是。”
是一个陌生号码。
当然,蒋佳然也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她还是像当年一样,强势而主动,喜欢游刃有余的把男人的心轻易攥在手心里。
小家伙还从未跟秦挽歌分开这么长时间,想念的不得了。
他掐了烟,不再想,折回屋里。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住满了下层劳苦大众的低廉居民区。
“阿衍,是你吗?”那端又传来声音。
他从未见过这么破的地方。
他默默地吸着烟。
秦挽歌不再理他,翻了身,把被子拉上来,睡觉。
她下意识往后一滚,抬手戳了戳江衍胸前硬梆梆的肌肉:“嚯,这么早吓唬谁呢!”
视线里,玉兰被风卷走了,也不知飘到了哪个不知名的角落。
江衍依旧看着她,却没很快回答,过了一会儿,才道:“没什么,公事。”
她已经不敢再想。
江衍怔了一瞬,此时此刻,脑海里居然浮现出今天在机场看到的那个背影。
“......”这语气听起来怎么这么委屈呢?
风有些大,吹的人脸紧绷绷得。
“妈咪我胖了,你快看!”小家伙给江哲希邀功似的,撩起衣服给秦挽歌看圆滚滚的小肚子。
飞机在榕城降落。
江衍站在阳台上迎着夜风往下看,这个季节,玉兰已经开败了,摇摇欲坠的挂在枝头,风一吹,就簌簌的掉落,在无声的夜里,发出沙沙的声音。
江衍轻轻蹙着眉头透过车窗看着道路两旁,道路两旁是民居,一幢接着一幢,楼层看起来非常破,墙皮掉了不少,露出里面的水泥,阳台上隐约可见绿绿的衣服和内衣内库。
纵使你在心里想过一万次的应对方式,等它真正来临的那一刻,你还是无法应对。
“看着我,说话。”男人加大了手机上的力度。
“他已经不是你的,你还回去做什么?”男人莫名其妙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含了天大的委屈:“然然,难道我待你不够好吗?”
江衍没回话,许是在接电话,没空呢。
电话那端长久的沉默,只有浅浅的呼吸声,一下一下的,透过听筒传来。
江衍吸的很慢,这支烟足足吸了十分钟,到最后,还是没有任何的结果。
吃过饭,洗了澡,两人就准备睡了。
这九年来,这个巨大的古堡就像是一个金丝鸟笼,将她囚禁在这暗无天日之中,她不是没想过逃出去,每次逃走的后果,不过是被他抓回来,打到遍体鳞伤。
女人的长睫几不可见的眨了一下。
忽略那戛然而止的震动声,重新俯下身来。
秦挽歌闭着眼睛:“我不知道。”
秦挽歌把牙刷塞进嘴里,含混不清的问:“昨晚那电话是谁打来的啊?”
时隔九年,那个以为早已死掉的人,有朝一日,回来了。
蒋佳然是他当年的救命恩人,他不能连她这样小小的恳求都拒绝。
江衍的脚步忽然停下来,秦挽歌诧异的扭过头,便看到他盯着一处空气在发呆。
掀开被子跳下床,直奔洗手间。
江衍站在漆黑的夜色里,夜风吹动衣角,很冷,很奇怪的是,他察觉不到,手脚麻木,心口也一片麻木。
身子还未贴上那等他采撷的柔软美好,床头上,手机震了起来。
她点头,只一个字:“好。”
到底是坐飞机,一路风尘,尽管什么都没干,还是疲惫的很。
气氛比这夜色还要沉重。
......
他伸手,紧紧拥住她。
莫名的不安。
不过是几秒之间,刚刚断了的震动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须臾之后,男人安静下来。
―――――
他问,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嗓音低沉到有些毛骨悚然的地步:“怎么,心痛了?”
江衍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捻着一支烟,车窗降下一半,有烟雾徐徐飘出。
“你今天怎么这么闲?不需要上班吗?”秦挽歌把毛巾挂回架上。
江衍又是沉默,他缓缓转过头,透过阳台看进屋里,屋里一片静谧,漆黑之中,他看到床上那具小小的轮廓,她还是那样,一个人睡的时候极没有安全感,喜欢蜷起身子,喜欢拿被子把头蒙起来,微微支起的被子下,像是藏了一只小刺猬。
他脱了外套,钻进被子里。
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他们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可那层皮的下面,却是满是血腥的獠牙。
江衍一手支着太阳穴,没有动,依旧直勾勾的看着她。
它们摇摇欲坠的立在这一片灰蒙蒙的天气里,让江衍想起了六七十年代的弄堂。
不过,他穿的也太少了,浑身光不溜丢的,就拎了一件外套,现在已经是秋天,晚上还挺冷的。
不过五分钟,这条算不上太长的道就走到了尽头。
小女人立刻下意识的钻了过来,扑进她怀里,像个黏人的小姑娘。
“我想见你。”
江衍循着那轨迹一路看过去,竟看的入了迷。
卧槽,这流氓要做什么!
翌日。
她眼睛一闭,呈挺尸状,满脸的大义凛然:“来吧。”
是个阴天。
他演技精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世上他所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佳然,蒋佳然。
江衍缓缓走过来:“好。”
秦挽歌对上他漆黑发亮的眼睛,莫名的心软了。
傍晚时分,客厅里飘着饭香味儿,每个人面上都带着笑意,温馨而美好。
江衍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嗯?”
或许,这件事本身就没有结果。
江衍走进那条狭窄的道路,两边都是楼,不高,楼下停着自行车和电瓶车,几乎不见有车,左手边的住户楼下还躺了一只猫,敞着肚皮,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它的肚皮一鼓一鼓,他几乎要以为,它是死的。
“我整整三年都没有性生活。”江衍只认真的盯着她说了一句。
阳台上。
默默的想着,明天到底要不要去?
如果不去,又要以什么样的借口拒绝?
不能拒绝,不能前往,抉择从来都是最难的事情。
江衍扣在机身上的手指动了动:“佳然,我结婚了。”
那件他一直害怕的事情,来了。
许久,都没开口。
“江衍!”秦挽歌怒了。
他想,他知道他要做出怎样的抉择了。
电话那端似乎是迫不及待,一向素来冷淡的声音里竟含了几不可见的焦急:“你明天方便吗?”
聂远发动车子,径直朝茗香湾驶去。
“如果我说想,你会让我去吗?”女人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定格在男人的脸上,那眼神淡淡的,像是有些紧张,又像是很无谓,更多的,却含着一股讽刺。
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
那边短暂一顿,才又开口:“我知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跟你叙叙旧。”
秦挽歌伸手揉了揉眼睛,并没有。
秦挽歌有些不忍心,到底是小孩子,怎么也是需要父母疼爱的。
“没关系,你躺着,不用出力,我可以自己动。”
小家伙脑袋一偏:“那你有没有给我带好吃吃?”
“欧耶!”
他拍拍她的脸:“记住,把我们的孩子带回来。”
他向左拐了进去。
楼里没有电梯,亦没有光线,阴暗,潮湿,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儿,楼梯不知有多久没人打扫,走一步,便落下一个脚印。
江衍径直上了五层。
只住了一家人,木质的门,门的两旁挂着对联,边角早已泛了黄,墙壁上贴了各种小广告,从开锁到下水道疏通再到包小姐,满目琳琅。
他盯着门板面无表情的看了一会儿,按下门铃。